盛岚挡在父亲面前，掌心抵住封经赋的胸膛，他感受到对方胸腔里传来的震动，像是某种困兽的喘息。

“请您适可而止。”盛岚的声音比他想象中更冷静，但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封经赋的目光越过盛岚的肩膀，与盛铭宸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厨房的水龙头在滴水，每一声都像计时器的倒计时。

“哈哈哈哈哈我真他妈是瞎了眼，当初怎么没想到他的初恋竟是我最心爱的妻子。”

封经赋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声里裹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我真是傻，苦苦等了二十年的爱人，到现在才知道我妻子是他的初恋！”

三人有些震惊地看向封经赋，封天路不敢置信地问道：“爸，你在胡说什么呢？盛叔叔是你的……爱人？”

盛铭宸其实早就知道，但他就是不想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生怕盛岚和封天路会误会。

盛岚感到父亲的肩膀在他掌下微微绷紧，他从未见过盛铭宸如此僵硬的模样，厨房滴水声突然变得刺耳，像一把钝刀在神经上来回拉扯。

“封经赋，过去的事何必再提。”盛铭宸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盛岚从未听过的疲惫，“孩子们都在……”

“现在知道难堪了？”封经赋猛地扯开领带，丝绸布料撕裂的声音让封天路浑身一颤，“当年你把我推进婚姻的时候，怎么不觉得难堪？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婚礼上念誓词的时候……”

"爸！"封天路突然冲上前抓住父亲的手臂，却在触碰的瞬间被狠狠甩开。

少年踉跄着撞上餐桌，玻璃杯碎了一地。

封经赋又靠近盛铭宸一步，盛岚感到父亲的身体微微后倾，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又硬生生止住了。他看见盛铭宸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此刻暗沉如墨。

“封经赋。”盛铭宸的声音很低，却像一把刀缓缓出鞘，“当年的事，你我心知肚明。你娶她的时候，比谁都清楚……”

“清楚什么？”封经赋冷笑，眼底猩红，“清楚你为了躲我，随便找个人结婚？还是清楚你宁可把她推进火坑也不肯看我一眼？”

盛岚的指尖猛地攥紧父亲的衣袖。他从未听过这些，父亲从未提起过过去，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旧事像是一道陈年的疤，此刻被生生撕开，鲜血淋漓。

盛铭宸的呼吸明显一滞，他垂下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厨房的水滴声突然停了，屋内陷入死寂，只剩下封经赋粗重的喘息声。

“你明明知道……”盛铭宸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那时候我们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封经赋猛地抓住餐桌边缘，指节发白，“是因为你父亲？还是因为那些可笑的世俗眼光？”

他的目光扫过呆立在一旁的两个年轻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苦笑：“现在倒好，我们的儿子都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而我们当年……”

“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盛岚说道，“我们还没有宣布官宣，是不能随便乱造谣的。”

盛岚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沸腾的油锅里，整个客厅瞬间安静得可怕。封经赋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缓慢地转过头，目光钉在盛岚脸上。

“你说什么？”封经赋的声音轻得像是毒蛇吐信。

盛岚感到父亲的手指突然掐进他的手腕，但他还是抬起下巴：“我和封天路只是朋友，根本没有你口中说的那种关系。”

他说这话时刻意避开封天路震惊的视线，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盛铭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他轻轻把儿子拉到身后，这个保护性的动作让封经赋发出一声嗤笑。

“盛教授，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封经赋松了松领口，突然伸手拍了拍盛岚的肩膀，“和我当年一样，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手掌很重，盛岚被拍得踉跄了一下。封天路下意识要上前，却在迈出半步时硬生生停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够了。”盛铭宸突然提高音量，久居上位的气势让空气都为之一震，“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至于我们……”

他深吸一口气：“二十年前的旧账，不该在这里算。”

盛铭宸的话像一把利刃，将紧绷的空气划开一道口子。封经赋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最终缓缓垂落。

他的目光从盛铭宸脸上移开，落在盛岚身上，又慢慢转向封天路。

少年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困惑、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受伤。

封经赋忽然笑了，那笑声低沉而沙哑，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好，很好。”他后退一步，整了整被扯乱的领口，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既然你们父子都这么擅长自欺欺人，那我也不必再说什么。”他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沉稳，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过。

封天路下意识追了一步：“爸！”

封经赋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声音冷得像冰：“天路，我们回家。”

门被重重关上，震得墙上的画框轻轻摇晃。

客厅里一片死寂。

盛岚的手指还攥着父亲的衣袖，掌心全是冷汗，他缓缓松开手，喉咙发紧：“爸，他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盛铭宸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餐桌旁，弯腰捡起地上碎裂的玻璃杯，动作很慢，像是在借此整理思绪。

“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而疲惫。

盛岚走到父亲身边，蹲下身，目光紧盯着盛铭宸，执意问道：“爸，可我想知道，那些事和我还有封天路到底有没有关系？”

他脑海里不断闪过封经赋癫狂的模样和封天路受伤的神情，心里五味杂陈。

盛铭宸直起腰，将碎玻璃放进垃圾桶，缓缓坐到沙发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岚岚，你和天路从小一起长大，你们之间的感情我一直看在眼里。”

原来封天路真的是小路啊。

盛铭宸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继续说道：“我和封经赋之间的过往很复杂。当年，因为一些家庭和社会的压力，我们没能走到一起。后来，他娶了你林阿姨之后，他心里就一直忘不了我。”

盛岚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涩，他从未想过父亲的过往竟如此跌宕。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怔怔地看着盛铭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林阿姨……是个很好的女人。”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的魂灵，“她一直都知道。”

盛岚猛地抬头：“她知道？”

“嗯。”盛铭宸苦笑了一下，“她临终前，还握着我的手说……”

记忆中的病房惨白刺目，林薇薇瘦得脱形的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将盛铭宸和封经赋的手叠在一起：“你们啊……别辜负我让出来的这辈子。”

厨房的水龙头突然又开始滴水，这次带着生锈管道特有的呜咽。

盛岚发现父亲的手在抖。这个发现比任何真相都更具冲击力——他记忆中永远从容不迫的父亲，此刻指节正泛着青白。

父辈们二十年前就已经认识了，也算是老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