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的校园广播刺破了宋简的思绪。

"请数学竞赛班同学注意，全国高中生数学建模大赛报名今日截止，组队名单请于下午三点前提交至教务处..."

宋简站在布告栏前，指尖微微发凉。他和秦逸原本约好组队参赛，但就在十分钟前，他收到了对方肠胃炎住院的消息。布告栏玻璃反射出他紧蹙的眉头，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江繁。

"找不着队友了？"江繁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他手里捏着一瓶饮料，吸管咬在齿间。

宋简转身，正对上江繁似笑非笑的眼睛。阳光透过银杏树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让那个笑容显得格外澄澈。

"关你什么事。"宋简捏紧手中的报名表。

江繁突然伸手，抽走了那张已经填写了一半的表格。"秦逸...哦，住院那个。"他扫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队友2"后面随意的签下自己的名字，"现在关我的事了。"

"你——"

"我查过了，"江繁打断他，"这次比赛的前三名可以直接晋级全国奥赛。"他凑近一步，薄荷混合着饮料的气息扑面而来。“你想晋级对吧？”

"你怎么知道？"宋简问。

江繁已经转身走开，闻言回头，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太阳穴轻轻一点，做了个俏皮的敬礼动作："因为我也想会会国家队啊，宋老师。"

下午的计算机房里，宋简盯着屏幕上的赛题，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下。题目要求建立城市交通流量的预测模型，这恰好是他的弱项——他擅长纯粹数学，对应用建模总是过于追求理论完美而忽视实际可行性。

"你打算盯着题目看到明天？"江繁拖过椅子坐到他身边，膝盖不经意地撞上宋简的腿，"我们只有48小时。"

"我在考虑建模的思路。"宋简往旁边挪了挪。

江繁打了个响指："简单！用元胞自动机模拟车流，再加上——"

"——马尔可夫链预测节点流量。"宋简不假思索地接上，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自然而然地配合了江繁的思路。

江繁的眼睛亮了起来："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很有缘分啊，宋老师。"

"但元胞自动机的规则设定太复杂，"宋简皱眉，"时间不够。"

江繁已经打开绘图软件，飞快地画起了路网示意图："所以要做简化。看，把这些交叉口视为黑箱，只考虑输入输出..."

宋简看着屏幕上逐渐成型的模型框架，某种奇异的感觉在胸腔蔓延。江繁的思路像野马般不受拘束，却还能精准地踏在最有效率的路径。当他自己还在纠结理论严谨性时，江繁已经用几个巧妙的假设绕过了障碍。

"这里，"宋简终于忍不住指向一个参数，"应该用泊松分布而不是均匀分布。"

江繁挑眉："证明给我看。"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争论、计算、推翻又重建。宋简发现江繁在争执时会无意识地转笔，而当他自己陷入思考时，江繁会安静地等待，目光落在宋简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深夜十一点，整栋教学楼只剩下他们在的机房还亮着灯。宋简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屏幕上的光点在视线里留下残影。

"你休息会儿。"江繁站起身，"我去买点吃的。"

宋简刚要反对，胃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轻响。江繁笑了，从书包里掏出两盒泡面："知道你没吃晚饭。等我。"

他离开后，机房陷入寂静。宋简望着屏幕上他们共同构建的模型，两种截然不同的思路像螺旋般交织在一起，产生了他独自无法达成的巧妙结构。

十分钟后，江繁回来了。手里端着泡面，还拿了两罐可乐。"食堂关门了，小卖部就剩这些。"他把其中一罐推到宋简面前，"将就吃一下。"

宋简迟疑地接过。他从不经常喝碳酸饮料。"噗嗤——"气泡涌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机房里格外清晰。宋简小心地抿了一口，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微妙的刺激感。

"第一次喝可乐？"江繁惊讶地看着他。

宋简回答到：“不经常喝。”江繁笑得差点被面条呛到："宋老师，你..."

凌晨三点，宋简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强撑着修改最后一段代码，却感觉脑袋越来越沉。朦胧中，他似乎靠上了什么温暖而坚实的东西...

当宋简再次睁开眼时，晨光已经透过窗帘洒进机房。他发现自己靠在江繁肩上，而对方正单手敲着键盘，动作轻得不可思议。

"醒了？"江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模型跑完了，结果不错。"

宋简猛地直起身子，脖颈因为尴尬而发热："我...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江繁转动肩膀缓解酸痛，屏幕上最终结果的图表泛着微光："看你睡得挺香。"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再说，你安静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他刚要骂人，却被屏幕上的结果吸引了注意力——预测准确率高达92%，远超他们预期。

"我们..."宋简罕见地有些语塞，"我们做到了。"

江繁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是啊，'我们'。"他特别重读了这两个字，眼神柔和下来，"配合得还不错，对吧？"

提交作品后，他们并肩走在晨光微露的校园里。江繁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递给宋简："给。"

那是一颗薄荷糖，透明的包装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庆祝一下。"江繁说，"顺便提神，你看起来快猝死了。"

宋简接过糖，指尖碰到江繁的手掌，温暖干燥。他剥开糖纸，清凉的甜味在舌尖绽开，和晨风、阳光、以及身旁人哼着跑调歌曲的声音一起，构成了某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舒服感。

"谢谢。"宋简轻声说。

江繁似乎没听清："嗯？"

"没什么。"宋简加快脚步，"快走吧，等会还有课。"

但他嘴角的弧度却和那颗薄荷糖一样，久久没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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