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首辅郑大人因私废公，肖战便忙得焦头烂额。

眼下瞧着那寻回来的麻烦，还有心思打扮，甚至优哉游哉的在院中弹琵琶，当真把自个儿当做藏娇身段来过日子。

待王一博还未反应过来，护院已将荔殊摁跪在着，可谓狼狈至极，倒是可惜那把摔落地上的琵琶，及满身绫罗绸缎。

慌乱无措间，荔殊是当真被吓到了，不明所以的问道：“大人您若不喜，荔殊日后便不如此就好，实在不明所犯何错？”

转瞬而变的情势，让王一博也有些莫名，明明方才来时岳丈还好好的，为何这会儿忽然性情大变。

薄衫披风沾了尘埃，粉黛娇颜之上也尽落慌张，似是绢梨眷顾美人惨，便随风飘落满院白，且还携着淡淡清雅幽香。

撩袍落摆，坐于石凳之上，黛蓝氅衣袖掠扫桌间，那处已换摆上风炉同鍑，皆是肖战来别院时，所专用的煮茶器皿。他慢条斯理的摆弄桌上物事，方才凌厉的气场，又似被春风度化，举手投足间，尽是悠然自得。

王一博愣了愣，见肖战抬首瞧来一眼，他便立刻落座。

分明院中百花盛景，连那颤颤巍巍的美人，都叫人赏心悦目，倘若不是跪着而是在弹琵琶，该是如何惬意。

可肖战偏生不急，就那么让荔殊跪在地上，须臾之后，携寒载凉的春风，便冷的人直哆嗦，施粉的脸蛋也惨白一片。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且不能自作聪明，切莫忘了你在这藏着，乃是因你于我们而言，尚且有几分利用价值。”茶水微沸，汤色渐深却澄明，散着幽兰余香，肖战烹煮一阵后，方才以漉水囊过滤一杯， 推至王一博面前，才又继续道：“此前，你曾同我和二郎说，每回在郑大人府中接待姜御医的都是你，而后因郑夫人善妒便将你卖出府，并且从你口中所言，那贵客身份不低，也是你接待的。”

此番话荔殊道过数次，自然不觉有何问题，便依旧跪在地上，抖嗓道：“是，小人并无半分虚言。”

肖战并为去瞧跪着之人，而是又为自己添了杯茶，才道：“你既知晓如此多首辅府中秘辛，郑夫人又何故，只是将你卖出去，而非灭口呢？”

王一博恍然清明，加之近日他同肖战一直在查首辅，便晓得寻人之事做不得假，倘若真是如此，便该暗地里派人灭口才对，何故还如此大费周章。

拍案而起，王一博面色不善，恼意尽显：“哼，亏我还实意相待，你可知外头有多少人在寻你，首辅大人明言，偷跑妾室拿了郑夫人嫁妆，现在看来倒有几分真！”

荔殊瘫跪地上，眼泪蜿蜒，好一副美人落泪样：“小人从不曾偷拿郑夫人嫁妆，的确并非夫人将我卖出府，我……我是偷跑出来，四下无路，才被抓去勾栏院，偶然在坊间瞧见百里大哥，才……才出此下策……”

此下策为何，自然是利用所知所晓，让王一博为他赎身，救他出火海，继而再享优渥日子。

春茶雅香，绢梨白雨，只是可惜那品茶人，忙着动怒，便忘了面前的那杯茶。

肖战倒是不厌其烦，将王一博微凉的茶水，执起洒出，再续添新热，随后还曲指敲击石桌，提醒人，先品茶方才是当该。

气恼之人眉宇紧皱，绕是眼下景致甚好，茶汤幽香也无意赏之，倒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端过茶杯一饮而尽。

“我已将你绘制的面具，寻到主人下落，倒是让我有几分意外。”言至此肖战便未再继续，倒是故意卖关子，可余光却在观察荔殊神情，随后便又沉嗓威吓道：“你若将东西交出来，本官尚能留你一命，给你些盘缠离开神都，不然的话……”

荔殊并非无辜之辈，他神情微敛，垂首攥拳，显然心中在思索亦是在挣扎。

王一博到底年少气盛，不知这世间之人，心思叵测之辈寥寥，听闻人身世可怜，又能相助自己查案，便当了真。

别院午后这一趟，倒是不曾白费，肖战今日有这闲工夫，大抵也是物极必反，分明身心疲乏，公务琐事缠身，眼下反而松乏了下来。

半晌后，风炉添炭，鍑添水，石桌之上还摆着枣泥酥同绿豆酥及水果，还有一黑白棋盘，而周围已满布绢梨白瓣。

荔殊则仍旧跪在地上，那刻意而为的打扮，便是此时拖拽着他入地狱的鬼手。

肖战也未曾对他用刑，便是让人这般跪着，亦不继续为难，却也不松口，如此以来倒是叫人难以捉摸。

入棋局后，王一博便认真与岳丈对弈，瞧着日头道：“申飞，现下什么时辰？”

申飞瞧了眼香漏道：“二郎，申时。”

闻此王家二郎方才蹙眉，棋也下的不大入心，再瞧荔殊便心中更为烦闷，着实厌恶这拖沓着，不上不下的性子。

黑子落，肖战眼观棋盘，冷嗓道：“酉时归，晏知将他关进柴房，派人守着，不松口便不用给他东西吃。”

晏知拱手作礼道：“是，大人。”

随后就同两名护院，将荔殊带走，倒是蹊跷，这人竟不吵不闹。

少顷待这一局棋结束后，两人静坐而不语，可肖战晓得王一博有话想问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可他也无心主动告知，有些人有些人，当该学着慢慢识清才对。

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

如此一来气氛便僵持不下。

为此回府时，王一博都在同肖战赌气，撇开脸不与人讲话，满腹心事也兀自憋着。半点没想过，原本就是他算计岳丈入局，那么今日被摆一道，也不该有甚怨言。

可王一博就是不明白，为何肖战一开始便怀疑荔殊，却不同他讲，这几个月还与他一道做尽表面功夫。分明已查到戴面具之人，也晓得荔殊利用他出勾栏院，又偷拿了首辅重要物件，却只字未提。

回府后肖战在前，王一博跟随其后，瞧着那人背影，蹙眉沉思，脑海中恍然而过一想法，却到底还是不愿那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