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够做很多事情了，王一博和肖战这样想着，却没想到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顺利。

　　半月后，早朝。皇帝提及北戎送来了求和书。

　　王一博第一次在朝上绷不住自己的情绪，“求和？陛下以为，北戎要耕地，要草场，是求和吗？送上公主和亲？北戎不过战败的弹丸之地，也配提求和二字吗？况且今日求和，他日焉知是否会要求通商，通婚。届时，还要两族一家亲不成？”

　　皇帝显然料到了王一博的反应，但也没想到王一博这么没大没小，倒是与他父亲一般，狂妄至极。不过他也早有安排。他没说话，参知政事倒是站了出来，“那以镇北侯的意思呢？继续打下去吗？依老夫所知，北戎只是暂时失去了战斗力罢了，若是不和谈，谁知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反扑回来？”

　　王一博不客气的反驳，“参知政事是没看本侯去岁送回来的军报吗？北戎被打进了深山内，只要我大越不给土地，不给草场，他们只是为了生计就够头疼的了。如今和谈，和养虎为患何异？参知政事说这话，可曾问过那些死于北戎铁骑之下的将士与百姓们？真要休战，也该是他们向大越俯首称臣才是。”

　　王一博这话说进了不少朝臣心中，被迫迁都的耻辱，他们都还没忘记呢。参知政事是出了主和派，众人倒是不意外他会赞同，现在就看昔日主和派的另一中坚力量是怎么想的了。

　　“宁国公，你怎么看？”

　　肖战神色肃然，“回禀陛下，依微臣拙见，镇北侯与参知政事皆言之有理。”有些意料之中的和稀泥，皇帝心中刚松了半口气，就听肖战话锋一转，“只是参知政事毕竟未曾亲临前线，不知情况，做出如此误判，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哦？”了一声，“宁国公的意思是，不和谈了？”

　　肖战点点头，一字一句，坚定非常，“是。微臣从前虽不希望镇北侯连年征战，担心的也不过是劳民伤财罢了。但如今，北戎已经没有和谈的资本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皇帝仍旧是没有松口，只是道了句：“容后再议。”

　　下了朝，皇帝单独叫了参知政事去御书房。

　　王一博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用肩膀碰了碰肖战，“你说，他们会谈什么？”

　　“怎么说服群臣吧。北戎的消息怎么传来新都的，还要再查，还有陛下的态度，我总觉得我们追查的事情要有结果了。”

　　打哑谜似的，王一博叹了口气，无意义地思考着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半晌摇摇头，“我会去查的。”

　　比起这些，他现在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倒是你，先前不还和我说，各查各的，两不相干吗？”王一博本意是要揶揄肖战，肖战却是全然不接招，“如何？你要各查各的吗？我可以满足的要求。”

　　吃了个闷亏，王一博凑近了些，肖战下意识想要后退，最后镇定地控制住了自己没动，任由王一博的视线在自己脸上逡巡。

　　王一博抬手在肖战眼下碰了一下，“最近没睡好吗？都有黑眼圈了。让周叔给你改改药方吧。你公务也放下些，不是从外面调了能用的人了么。凝香园的生意也不必你亲自打理啊。”

　　沈经纶一事使得凝香园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繁华，肖战以一个极低的价格盘下了酒楼，毕竟那的厨子菜做的确实不错。

　　最近确实没睡好，但不是因为公务没睡好的肖战后退一点，他挑着几个问题答：“就是有点睡不着凝香园的事情我没再管，别再这儿堵着路。”

　　他说着先走了一步，王一博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起来。

　　午后，王一博抽空去了趟周珏的医馆，肖战正常饮食之后，周珏就搬回了自己的医馆住。

　　王一博将从凝香园的带的饭菜放在桌上，开门见山道：“他最近睡得不太安稳。”

　　周珏不似王一博这般担心，肖战的身体他最是清楚。“药方不能再改了，再改就没有效用了。要我说，你就是太担心了。他身体一日一日好起来，要做的事情却是一日一日少了，这样难免会精力过剩。”

　　王一博思索片刻，“他如今的身体，能练武吗？”

　　周珏放下筷子喝了口汤，“得慢慢来，你那样的强度肯定是不行的。如今天气又凉，出了汗他定是要生病的。”

　　他叹了口气，“说来说去，还是心病的缘故，最近朝上是不是不太安稳，我可是听说了，陛下要和北戎和谈。”

　　王一博不意外周珏已经知道了此事，点了点头，他压低了声音，“不错。战哥他怀疑之前的事情与陛下有关。”

　　周珏了然，“但你觉着不可能？”

　　王一博点点头，“自然不可能，他至多是知情者。若是战哥的猜测是真的，北戎何故挨打了这么多年，早就该拿出把柄才是。”

　　周珏指出问题，“若是没有把柄，皇帝便不会动了和谈的心思。”

　　这也正是王一博迟疑所在，“不错，所以我认为其中还有别的什么我们未曾知晓之事。”

　　周珏叹息，“此事是肖战心结，他不像你还有可以发泄的地方，积郁成疾啊。我之前也说了，若是此事没有了结，他是不会完全好起来的。”周珏看向满脸愁容的王一博，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可不能自己先垮了。也不能让他看出端倪。晚些时候我去国公府一趟。”

　　王一博点点头，“还好有周叔在。”

　　周珏笑笑，抬手锤了王一博胸膛一下，“臭小子和我还说客套话呢？行了，快去忙吧。我吃完就过去。”

　　“难得啊，王家那小子不在这儿。”

　　肖战抬眼看了眼周珏，毫不留情揭穿，“他刚去过你那儿，您老中午吃的还是凝香园的菜色。他在哪里，您不是最清楚吗？”

　　一股子阴阳怪气劲儿，周珏在他头上敲了下，“你看看你，有没有点尊重长辈的样子。”

　　肖战意味深长地看了周珏一眼。

　　“咳咳，”周珏挽尊般的咳嗽了两声，“来，手伸出来，给你把把脉。”

　　肖战一下有些迟疑了，最后还是选择破罐子破摔，伸出了手，片刻后，周珏面色古怪地看向肖战。肖战睡不好的原因他是找到了，只是……

　　周珏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视线看得肖战不自在极了。

　　“年轻人，还是要适度啊。”

　　肖战喝了口水，“知道了。”

　　不是身体上的事情，周珏放松了下来，八卦道：“你身边什么时候有人了？怎么没听你提及过？”

　　肖战茫然，失笑摇头，“周叔，你多想了。我身边没人啊。”

　　那就好，周珏点到即止，不再打探，“你都不知道王家那小子今日多着急，我饭还没吃完呢，就催着我来给你把脉。要我说啊，他就是太操心了。”

　　肖战深以为然，“小小年纪，也不知道他心思怎么这么重。”

　　周珏看了看肖战，视线里的意味很是明确，“你不也是？年纪不也不大啊。要我说，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太急了。”

　　肖战垂下眸子，有些自嘲，“怎么能不急呢。这么久了，我还什么没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所有死于那场动乱的长辈，都在上头看着他呢，他如何能够不急呢。

　　周珏叹息一声，自觉有些失言了，劝慰道：“他们也不希望你困于此事。而且不是说了，已经有眉目了吗？”

　　肖战摇摇头，“周叔，我怀疑的人，一博和你说过了吧？那你就该知道，前路仍是一片艰难。”

　　周珏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所以，真是他吗？当年查出来不是四殿下做的吗？六殿下弑父杀兄。唯一剩下的就是如今御座上这位，也算得上临危受命了。”

　　肖战反问：“四殿下的为人，周叔你不知道吗？”

　　正是知道，周珏才会与肖战讨论起此事，他言语间是无可奈何，也是积怨重重，“疑点重重又如何？人都已经死了。”事情发生的太快，巨大的变故如漩涡卷起了所有人，留在原地的证据也早已湮灭，活着的才是胜利者。

　　肖战沉默片刻，“父亲从不参与党争，唯与四殿下交好，他是和父亲上过战场的。我不信那事是他做的，只是没有证据罢了。六殿下虽心狠手辣，但本就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先帝苦心培养他，最后的那封遗诏上都是他的名字。他又何苦要去做弑父杀兄的事情。”

　　肖战也不是一开始就怀疑的，只是多年来，那位陛下的行径实在是过于可疑了。若不是他背后授意，朝堂上本就不该有主和派。

　　然而还是那句话，成王败寇。动乱之下，那些有决心，有能力去揭开真相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一切的真相只差一个契机就能揭开，肖战等了这么多年，这个契机终于送上门来了。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