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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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的指尖在窗帘上抓出褶皱，雨幕中的机车前灯突然变成1997年冬夜的探照灯。记忆如松节油般漫上来——那年圣母像第四次被泼漆时，十六岁的他正在地下室修补米开朗基罗的石膏手模。
通风管坠落的石膏粉簌簌落在少年肩头，助听器突然发出尖锐蜂鸣。他抬头看见彩绘玻璃外闪过银光，有人从三楼坠落，耳骨钉划破雪幕的轨迹与此刻雨中的车灯光轨完美重合。
"你的威尼斯红在求救。"顾昭的声音穿透雨幕。绷带散开的刹那，程野看见他左臂伤口竟是用美工刀雕刻的维纳斯——残缺的断臂处正在渗血，与1997年圣母像裂缝的形状如出一辙。
画室地板上的威尼斯红突然沸腾。程野抓起伞冲进雨里，帆布鞋踩过的地方，积水泛起1997年的雪粒。当他喘着气跌坐在机车后座时，顾昭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烫着他的掌心。
"抱紧了。"机车咆哮着冲进雨幕，程野的助听器接收到五年前彩色玻璃碎裂的声响。他们穿过午夜的美术楼中庭，圣母像的眼泪混着雨水流进顾昭的伤口，在飞驰中绘出红色的星轨。
雕塑教室里堆满被白布覆盖的石膏像。顾昭撕开绷带，将程野染着颜料的手指按在渗血的维纳斯纹路上："当年你触碰圣母像裂缝时，这里，"他引导着程野的指尖划过自己肋间的旧伤，"就开始生长。"
月光突然变得粘稠。程野发现那些所谓石膏像，全是不同角度的自雕像——眼尾疤痕的位置钉着钢钉，锁骨凹陷处嵌着彩色玻璃，后腰缠绕着生锈的助听器零件。
"每处残缺都是时空坐标。"顾昭咬开威尼斯红颜料的盖子，将鲜血般的液体浇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现在，补完我。"
程野的笔触落在皮肤上的刹那，整座美术楼的石膏像同时睁开眼睛。1997年的雪与2002年的雨在圣母像掌心汇合，维纳斯的断臂穿过时空，轻轻接住了十六岁少年坠落的围巾。
松节油的味道突然变得甜蜜，程野在顾昭锁骨处画下最后一笔。伤口绽放成完整的玫瑰，而他的助听器里，终于响起了五年前就该听见的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