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肖战下意识地避开与王一博对视。他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掩住他眸底翻涌的情绪。

“你这什么表情，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一道声音打断肖战的愣怔。

肖战侧首，见肖然正戏谑的看着他，肖战瞳孔骤然一缩，心脏像是被冰冷的手攥紧。

一张苍白的脸；一封遗书；一场葬礼……

肖然已经死了。

这个讯息突兀地闯入脑海，肖战茫然地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堂哥，狐疑自己脑中为什么会窜出这人已故的荒谬想法。

“啧，你怎么一副见鬼模样？”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肖然脸上，肖战下意识地抬手去触碰肖然的脸，却在接触到那温热的皮肤时猛地缩回手。

“不是，我身上是带了电吗？”肖然出声揶揄。

肖战：“……”

像是很快接受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肖战挑眉，露出了个介于讥讽与防备之间的神情：“有刺，扎手！”

“还能怼人，看样子是没中暑。”肖然兜里摸出一颗裹着花花绿绿糖纸的奶糖蛋仔，朝肖战面前一递：“喏，给。”

肖战眼皮子都没抬，只拿余光扫了眼那颗糖，又飞快地瞥了下肖然额角那道浅浅的伤疤，晦暗不明的眼神似蒙了层雾。他喉咙有些发紧：“不吃。”

“你不是最喜欢吃甜吗？”肖然有些意外，轻挑眉梢，调侃道：“怎么，怕我下毒啊？”

“有病。”肖战转头看向车窗外。

此刻骄阳正好，阳光明晃晃的刺得他眼睛发疼，可小时候那场雨好像在肖战心底生了根，淅淅沥沥，经久不散。

四五岁那年，肖然来“家”里玩，俩小孩儿为了一颗奶糖蛋仔，跟斗鸡似的掐了起来。

肖然从小体力都不如肖战，抓着肖战的手腕，嘴巴凑近肖战捏住糖的手，张嘴就咬。

肖战吃痛，猛地用力推肖然，却不小心将他推倒，肖然额头“咚”地一声撞到茶几角，顿时嚎啕大哭。

路怀心闻声出来，见肖然手捂额头，血从指缝渗出来，脸色顿时煞白，她冲过来将肖然抱在怀里，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肖然的手，露出那道渗血的伤口：“然然跟伯娘说，怎么回事？”

肖然抽抽噎噎，抬手指肖战，告状的话都还没说出口，路怀心就一把揪住肖战头发，将他硬生生拽起来，随时便是一个巴掌狠狠落在肖战脸上。

“你个小畜生。”

路怀心尖锐的嗓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地割在肖战的耳膜上，肖战被扇得耳蜗嗡嗡作响。

路怀心骂一句，手上扯肖战头发的力道就加重一分。

肖战只觉头皮都要被她扯下一般，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不肯掉的泪水，却还是在看见自己妈妈一脸心疼的抱起肖然急匆匆地往外跑时，才颗颗夺眶而出。

窗外雨声如鼓点般密集，路怀心回来时，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雨水打湿她的头发，黏腻地贴在脸颊上，衬得她面目愈发狰狞。

她眼神阴鸷地盯着肖战，像是在看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冷声命令：

“过来。”

闷雷在天际滚动，像是为这场即将兴起的暴行伴奏，路怀心从墙角抓起那根鸡毛掸子，竹质手柄在她手中转了一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

肖战缩在墙角，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妈妈……”

“我让你过来！”路怀心厉声呵斥。

肖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小小的喉咙害怕的吞咽了一下：“妈妈，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也是你干的！”路怀心阴沉着脸，一把揪住肖战衣领，像拎小鸡崽一般将他拎到门外狠狠地往地上掼，肖战闷哼一声，重重地跌倒在泥泞中。

“小畜生。”

“我让你抢东西！让你推人！”

路怀心劈头盖脸地抽打着肖战，逼仄的院落里，雨声淅沥，夹杂着妇人尖锐的咒骂。雨水将肖战的视线模糊，他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好像这样被打就不会那样疼了一般。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野种！”

“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小畜生，死野种！”路怀心咬牙切齿地怒吼，看肖战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那些恶毒的字眼，像毒蛇般钻进肖战的耳朵，撕咬他稚嫩的心，很快肖战小小的身体便布满青紫的痕迹。

路怀心越打越气，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她面容扭曲，像是发泄着某种深藏已久的怨恨。

鸡毛掸子上的竹枝断裂，划破肖战的衣服，带着雨水呼啸着抽在肖战身上，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又湿又疼，像无数根针扎进皮肤。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直到路怀心打累了，她才停下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将肖战隔绝在冰冷的世界之外，他挣扎着爬起来，蜷缩到屋檐下那个勉强能避雨的角落。

雨水从屋檐边缘滴落，形成一道水帘，将他与温暖的室内世界隔开。屋内灯光透过窗户洒出来，映照在雨帘上，折射出斑驳的光影，却照不到他所在的角落。

衣服早已湿透，黏在布满青紫伤痕的皮肤上，肖战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说不清究竟是冷意更多，还是疼痛更甚。

可能被打怕了，肖战连哭泣都不敢肆意大声，雨水混着泪水从脸颊滑落，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咸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好像懵懂的明白，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路怀心骂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剜在他的心上，肖战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哭喊，那扇门都不会为他打开。

哭有什么用？没人会因为他的眼泪而心疼，没人会因为他的哭声而心软。

肖战虽小但不笨，早就从邻里间的闲言碎语中，凑出一个事实，路怀心从来就不想生他，爸爸死后，路怀心就想引产，是二叔一家劝着才留下的他。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和雨水的潮气，混杂着从屋内飘出的饭菜香，勾得他饥肠辘辘。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摸到了那颗引发一切的奶糖蛋仔，糖纸已经被汗水和雨水浸湿，变得皱皱皱巴巴。

胃里翻江倒海地饿，他却没将这用尽全力才抢到的战利品塞进嘴里。

他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在院子角落一块泥土松软的地方蹲下，用红肿的小手刨湿漉漉的泥土，指甲缝里沾满泥巴，直到刨出一个小坑，肖战才将那颗沾满泥土的糖果放进坑里，又用泥土盖好拍实。

“再也不吃糖了……”

肖战喃喃自语，声音淹没在雨声中，像一个不会被任何人听见的誓言。

“吃糖…会挨打……会被妈妈赶出来……”

……

夏意未满完结了哦，没看的姐妹记得去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