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第37个积水坑时,肖战终于明白王一博坚持要装涉水喉的深意。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疯狂摆动,远处高黎贡山的轮廓在雨幕中忽隐忽现,像幅未干的水墨画。
“往左!左边路基更硬!”肖战攥着安全带喊。话音未落,右后轮已经陷进泥潭,改装过的陆地巡洋舰发出困兽般的轰鸣。
王一博推了推起雾的眼镜,手指在车载平板上快速滑动:“十米外有榉树群,帮我测树间距。”屏幕上的地质雷达图泛着幽幽蓝光,泥浆飞溅在车窗的声响像在敲打肖战的太阳穴。
肖战摇下车窗的瞬间,雨水混着冷杉气息涌进来。他伸出缠着防水绷带的手掌,三指张开对准远处的树影:“傈僳族测距法——拇指法则。每棵间距超四米,够你放千斤顶。”
“不科学。”王一博的声音淹没在引擎的咆哮里,手上却诚实地转动方向盘。当防滑轮终于咬住裸露的树根时,仪表盘海拔仪显示他们正停在北纬25°的褶皱带上。
肖战跳下车时的模样像只落汤猫,马丁靴踩进泥浆发出咕叽声。他掀开发动机盖的瞬间,雨点砸在灼热的金属上蒸腾起白雾:“空滤被苔藓堵了,王教授要不要记录下这个新物种?”
金属工具箱被雨淋得泛冷光。王一博蹲下身时,肖战闻到他身上雪松味的实验室气息,混着云南雨季特有的青苔味。那双解剖过无数矿石的手正在拆卸空气滤芯,腕表上的气压计指针剧烈震颤。
“还有四十分钟天黑。”肖战望着云层后昏黄的日轮,“傈僳族说天黑后山神要收过路费。”
“山体滑坡概率87%。”王一博把沾满泥浆的滤芯丢进行李箱,“后备箱有军用级睡袋。”他说这话时,雨滴正顺着喉结滑进衬衫第三颗纽扣。
当篝火照亮岩洞壁画的刹那,肖战确信自己产生了幻觉。那些赭红色的古代马帮图腾在火光中鲜活起来,而王一博擦拭标本箱的侧脸,竟与壁画上握星盘的祭司重合。
“这是氐羌族的天文图。”地质锤的尖端轻点岩壁某处,“猎户座腰带三星的位置偏移了3.7度,说明壁画完成于公元前200年左右。”
肖战啃着烤饵块的嘴张成O型:“你们搞地质的还要学星象?”
“地质年代测算需要多重佐证。”王一博用镊子夹起片岩样本,火光在镜片上跳跃,“就像你说服我用傈僳族测距法时,科学数据与民间智慧的结合。”
洞外的雨声忽然变得温柔。肖战发现标本箱里多了枚鹅卵石,是他下午在溪涧随手捡的,此刻却被贴上编号标签,安静地躺在玄武岩切片旁边。
后半夜的雨里混着冰雹。肖战在军用睡袋里辗转时,听见帐篷拉链滑动的轻响。王一博举着强光手电站在崖边,白衬衫被山风鼓成帆,仪器箱在暴雨中亮着十几点幽绿的指示灯。
“你在等什么?”肖战把冲锋衣兜头扔过去。
“等地质之眼。”王一博调试着次声波传感器的旋钮,“凌晨三点到五点,板块活动最......”
山峦突然发出低沉的呜咽,像远古巨兽在翻身。肖战感觉脚底传来细微震颤,紧接着就看见不可思议的画面——远处的山脊在雨幕中缓缓隆起,月光像银线般缝补着山体的裂痕。
“逆冲断层!”王一博的声线首次出现裂痕。他扑向三脚架上的全站仪时,肖战已经本能地扑过去护住那堆标本箱。岩石坠落的轰鸣声中,他们撞进彼此的气息里,肖战的后背贴着王一博剧烈起伏的胸膛,听见两颗心脏在雨夜里敲出混乱的节拍。
黎明时分,肖战在熄灭的篝火堆里扒拉出半块烤土豆。岩壁上的三星图被震落一角,露出底下藏青色的新壁画——两个交叠的人影捧着发光体,周围环绕着十二种不同地貌的图腾。
“要记录进科考报告吗?”他戳了戳正在校准质子磁力仪的王一博。
大学教授的镜片闪过晨光:“民间传说与地质证据的又一次印证。”他顿了顿,把半块土豆掰成均等的两半,“就像你坚持带辣椒面进山。”
下山的路比肖战想象的更惊心动魄。当越野车终于蹚过独龙江支流时,车载电台突然爆出傈僳族歌谣。肖战跟着哼唱时,从后视镜瞥见王一博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雪山顶的云雾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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