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贩卖机的蓝光在凌晨两点的走廊里幽幽闪烁。贺忱盯着最后一罐椰子水，扫码支付时手机接连弹出三声刺耳的提示音——账户异常的红色弹窗像血滴溅落在屏幕上。他攥着易拉罐的手指骤然收紧，铝制外壳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呻吟。

"需要帮忙吗？"值夜班的护士从配药室探出头，圆珠笔在指尖转了个圈。

贺忱后退半步，阴影爬上他苍白的脸："不用了，谢谢。"转身时撞上推车，生理盐水袋摇晃的声响惊醒了整条走廊。他逃进消防通道，后背抵着冰冷的金属门，解锁手机的手指不受控地颤抖。所有银行卡的APP图标都变成了灰色，余额栏刺目的零像一排森白的牙齿。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七楼。贺忱透过门缝看见宋憬的私人助理正将果篮递给护士长，粉色丝带在惨白灯光下鲜艳得诡异。"宋总交代，贺女士的营养剂要换成瑞士进口的那款。"助理的声音裹着蜂蜜般的甜腻，"费用直接从他的私人账户划扣。"

贺忱的指甲陷进掌心。他摸出口袋里最后一张皱巴巴的纸币，那是昨天在咖啡馆找零时收银员塞给他的。纸币边缘染着咖啡渍，像干涸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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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收银台前，贺忱把速食饭团和止痛药轻轻放在传送带上。穿鼻环的收银员第三次刷过条形码，POS机依旧发出尖锐的警报。"换张卡试试？"少女嚼着口香糖，目光扫过他起球的毛衣袖口。

排在后面的上班族开始用鞋尖敲打地面。贺忱低头翻找零钱，听见硬币在空荡的裤袋里发出寂寞的碰撞声。冷柜的嗡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他的视线落在玻璃门外——黑色迈巴赫像蛰伏的兽，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宋憬半张被手机蓝光照亮的脸。

"用我的卡。"修长的手指夹着黑金信用卡越过贺忱肩头。雪松香水中混着新鲜的油墨味，宋憬的西装下摆还沾着会议室特有的压抑气息。

贺忱猛地转身，后腰撞上货架。巧克力棒哗啦啦散落一地，其中一根正巧停在宋憬锃亮的牛津鞋尖前。"跟踪我很有趣吗？"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抓起饭团包装袋时才发现塑料膜已经被自己掐破，米粒从裂缝中簌簌掉落。

宋憬弯腰拾起巧克力棒，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全市137家连锁店的消费系统都接入了我的云端。"他咬下巧克力时犬齿泛着冷光，"从你踏进这里开始，我手机就收到了23条推送通知。"屏幕适时亮起，贺忱看见自己方才在货架间徘徊的身影被分割成九宫格监控画面。

夜班保安凑过来帮忙捡拾商品，宋憬突然扣住贺忱的手腕。体温透过衬衫袖口灼烧皮肤："包括现在——你脉搏每分钟跳动了112次。"他的拇指按在青色血管上，像在丈量猎物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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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房的烘干机轰隆作响。贺忱把最后几枚硬币塞进投币口时，发现洗衣机视窗上贴着**仅限电子支付的通知。潮湿的霉味涌进鼻腔，他攥着湿漉漉的毛衣呆立良久，直到身后传来保洁阿姨的嘀咕："小伙子，要不要用我的洗衣卡？"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递来一张磨损的磁卡，贺忱却像被烫到般后退。他想起今早收到的短信，那个高中时总借他笔记的班长突然发来借款请求；想起昨夜电梯里护士们议论新来的护工总是偷拍病人；想起宋憬书房的加密文件夹里，那些标注着"社交关系净化工程"的文档。

"不用了。"他的声音散落在轰鸣声中。拧干的毛衣沉甸甸地坠在臂弯，像具冰冷的尸体。

回到病房时，母亲正对着电视购物频道发呆。主持人亢奋的叫卖声里，贺忱看见床头柜上的药盒全换成了德文包装，静脉注射泵闪着陌生的蓝光。"小忱..."母亲浑浊的眼球突然转动，"今天有个戴金丝眼镜的先生来过，说要把我的医保转到私立医院去。"

贺忱手中的湿毛衣砸在地上。他扑到床边翻找病历，发现所有纸质文件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板电脑上的电子档案系统。登录界面显示着宋氏集团的Logo，指纹识别区闪着幽绿的光。

"他说这样更方便。"母亲干枯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腕，"但我闻到他身上有你的味道...那种冷冰冰的木头香。"

窗外飘起细雨，贺忱在消防通道里拨通法律援助热线。等待音刚响半声就变成忙音，再拨已是空号。他顺着墙壁滑坐在地，突然发现安全出口标志的摄像头缓缓转向自己。红色指示灯像永不闭合的眼睛。

手机在这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他三天前在ATM机前查询余额的背影。附言是宋憬的手写体传真："猜猜看，你刚才想打电话给谁？"

雨越下越大。贺忱冲进雨幕，任由冰凉的雨水灌进衣领。街角彩票站的霓虹灯牌下，他看见穿校服的女孩正在收伞——和她同桌时的林晓晓一模一样。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他抓住女孩的手腕："晓晓！能不能..."

女孩惊恐的瞳孔里映出他身后的人影。黑伞如垂天之翼笼罩下来，宋憬的声音混着雨声："这么巧，我正要去接你。"他的手掌覆上贺忱的后颈，力道温柔得像在抚摸一只炸毛的猫，"淋雨会感冒的。"

伞沿垂下的雨帘隔绝了整个世界。贺忱在宋憬大衣口袋里摸到什么硬物，掏出来是他消失已久的校园卡。照片上的自己穿着蓝白校服，背景里隐约可见火灾前的旧教学楼。

"现在它属于我了。"宋憬抽走卡片，指尖划过卡面上烫金的校训，"就像你所有的过去、现在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