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四九,距离沈经纶出事已经过去了七天,而再有六天就是北方小年了。但卷宗也只查了一半,这个年注定是过不好了。
大理寺上下官员愁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反观同样被要求协助查案的宁国公和镇北侯倒是悠闲自在的很,每天按时点卯,到点就走。
大理寺卿旁敲侧击问过,却被肖战斜睨了一眼,轻飘飘被回了一句:“出问题的难道不是你们大理寺吗?怎么还要找上我来负责?”
被这一句堵得严严实实的大理寺卿无法,只得再去找仵作的麻烦,又被对方客客气气的请了出来,“大人,送来的东西属下都查过了。若是大人信不过,可另寻名师再查验。”
今日大雪,正是个杀人不留行的好日子。
京郊,肖战当初借给王一博的庄子上,将要过年,庄子上已经装点了起来,漫天大雪下映照出一片喜气洋洋。
王一博松了口气,起身拱手,对着来人行了一礼,“三司使大人,晚辈久仰了。”王一博抬手示意了下对面的位置,“大人,这边请。”
只要能约出来,便是成功了一半。
三司使略微一抬手,“镇北侯不必多礼。此处倒是幽静,新都这么多庄子,镇北侯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王一博:“确实费了些功夫。”
他看了王一博一会儿,有些感叹似的开口,“你眉眼倒是很像你母亲。”
王一博一愣,原本准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转为一个问题:“三司使认得双亲?”
三司使脸上露出些回忆的表情,“嗯,本官是北越旧臣,自然是认得他的。只是不太熟悉,他又常年带兵在外,本官那时不过区区五品,只在宫宴上与你父母有过几面之缘。”
仅仅是几面之缘,却刻意提起,王一博心中了然,今日要谈的事情不会太难,现在最重要的不再是能否谈成,而是能谈到什么。
王一博微微一笑,“难怪晚辈不识大人。幼时贪玩,晚辈从不在宫宴上规规矩矩地坐着。”
三司使亦笑,“男孩子,顽皮也是正常的。”
寒暄几句,王一博迅速切入正题,“既然有这昔年缘分在,晚辈就有话直说了。不知大人对沈尚书之死,有何看法?”
三司使叹了口气,“他是个难得的好官,也是个好苗子。一心为民,平日里端正知礼,却死的这样不体面,幕后之人其心险恶啊。”
他说着摇摇头,语气很是惋惜。
王一博颔首,“不错,晚辈初回新都时曾与沈大人商讨煤炭一事,足见沈大人为官之用心。只是可惜啊,证物被毁,晚辈不能为他讨回公道了。”
三司使眸中精光一闪,“兴许大理寺现在的法子,能行呢。有空闲又与沈经纶有旧怨的,恐怕也没几个才是。”
王一博为三司使倒上一杯刚泡好的茶,摇摇头,“户部是个肥差,沈大人一向清廉,得罪的人又何止几个。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大人想必也清楚,查户部的文书,说是查沈大人的案子,实则不过是宁国公向参知政事抛出的橄榄枝罢了。”
三司使:“你与宁国公之后就是一家了,本官如何能轻易相信了你?”
王一博一笑,“大人今天来了,就是最好的荅案不是吗?晚辈与宁国公之间的纠葛,大人应当也知道一些。”
三司使接话:“萧关那一战,你不曾救援,而是派了手下副将去,谁料他通敌卖国,最后害的宁远侯府与镇北侯府的家眷全都被俘,宁国公也被严刑拷打,废了一身武艺。”
他说完看向王一博,只见对方眉眼冷然,透出几分杀意,三司使话锋一转,“但只是对外的说法,一应罪责皆由那副将承担。但是那副将其实是镇北侯的旧部,也不是因为什么通敌才被安了罪名,只是无能罢了,北疆三千军士便灭了他手下七千精锐。当年宁远侯和镇北侯同上战场,最后活下来的却是镇北侯,此事亦被再度提起,彼时成为废人的宁国公,心中恐怕不能不恨。只是老夫不明白,怎么如今处处计较的却是你镇北侯呢?”
王一博嗤笑一声,“哪里来的七千精锐?不过是五千残兵败将罢了。再说家父当年侥幸活了下来,先帝感念家父功劳,多派太医看望,家父却仍旧在三年后撒手人寰,母亲也因此大病一场。三司使可知,家父分明是死于中毒。副将也曾言,当初宁远侯身死,分明是他指挥不力,落入敌手,家父拼死驰援,最终丢了一条腿,几乎去了大半条命。”
三司使了然,“其中竟是有如此隐情,当年镇北侯死后,北疆战局便落在了你二人身上,明知会败,他竟是以身入局也要陷害于你。还真是……”他摇摇头,“还好如今陛下圣明,并未听信一面之词。”
王一博忽然一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模样,抿了抿唇,“陛下并不知过去那些纠葛,只是以为晚辈怨恨那肖战没有护下家母罢了。”
三司使将话题又拉了回来,言语间有些试探,“依你的意思,沈尚书的死,是与参知政事有关了?”
王一博点点头,“这是自然。沈尚书一死,遴选新任尚书的职责落在了他的身上,户部原属三司门下,参知政事只要将户部尚书换上自己人,手中便又多了一份权利。这也是晚辈为何寻大人前来的缘由,三司被中书压了这么久,难道就不想扳回一城吗?”
皇帝御赐给肖战与王一博的宅邸中,大雪,匠人们并未开工,也无人猜到这处宅子会有一场会晤。
参知政事看着眼前挺立的背影,“看起来宁国公的身体真是见好啊,这样的天气都能站在室外了。”
肖战转身,拂去走廊里飘到肩膀上的雪,“参知政事,请吧。”
内室倒是燃了火炉,只是没有地龙,一阵阵寒意仍旧寻找着缝隙钻入屋内人的身体。
肖战看着对面人皱着眉强忍冷意的模样,淡然一笑,“萧棋,还不快给参知政事倒杯热茶,再拿上两个汤婆子。”
“既然参知政事来了,应该知道我手里有些什么吧。”比起王一博那边,肖战与参知政事说话就要不客气许多了。
参知政事脸色并不很好,这些年他与肖战明面上都是主和派,但政见也并不相同,若不是有当年那件事情,今上早就不用他而选择肖战了,他哼笑一下,“宁国公有话不妨直说,老夫的闲工夫可没这么多。”
肖战:“参知政事可知,户部的账册中查出了不少好东西?当然这些不能说明什么,陛下自然不会因此怀疑大人,只是大人这些年朝户部伸手,是否忘了户部原属三司?沈大人的案子可不是只有我在办,若是推测不错,镇北侯已经找上三司使了。大人,还不打算有所行动吗?”
参知政事嘴角抽了抽,“宁国公说这么多,奔的也是户部吧?”
肖战颔首,“不然?这可是个肥差,沈大人虽然为国为民,但过刚易折,他这样的性格,没有家世背景,注定是活不长的。参知政事属意的户部尚书人选不管是谁,我都要你举荐如今的户部侍郎继任。这之后,户部的帐便不会有人在意。至于沈大人的事情,止步于动手之人伏法。”
肖战边说,边漫不经心地泡着茶,茶壶被他安稳放在桌上,他抬头看向对面的人,一字一句,“只一点,要真凶,而不是个什么随便的人。”
肖战要的就是断他的一臂。
参知政事:“宁国公,你想要的未免太多了,你也说了。陛下不会因此怀疑我。”
肖战挑眉,“陛下是不会,那其余几位皇子呢?他们的母家哪个不想取三公而代之,你女儿有孕刚刚三月,可正是危险的时候呢。”
参知政事怒极反笑,那日与青年所言的话,在今日再次得到了验证,他看向肖战,“宁国公,慧极反伤,物极必反。”
肖战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参知政事,慢走不送。”
傍晚,雪渐渐停了些,肖战回府,没等多久便等来了回城的王一博,“今日天寒,吃锅子吧。”
王一博点点头,不置可否,吃饭的时候不谈公事,是两家的传统。
两人吃过饭,才坐下谈及了今日之事。
“参知政事这就妥协了?”
肖战:“他女儿若是能生下皇子,自然是最好的。所以隐忍上一时半刻,才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目前来说,无论是陛下,还是三司使,都不会想要一个新的参知政事。”
王一博微微点头,赞同了肖战这个想法,朝中各怀鬼胎,各方势力还算平衡,他的归来已然搅浑了局势,这种情况下,谁都不会希望有任意一方成为更强势的那个。
王一博有些怅然,“沈经纶的案子,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肖战:“总有一日,那些人都会下去向他赔罪的。”
24号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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