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年味儿渐散，可神都却仍厚棉遮覆，远远瞧去皑皑白雪苍茫一色。

捎去旧时日，迎来新盼头，昨夕家长里短碎碎念，而今不过石碑远郊话天人，叹永隔。

王府之事，终究随着日子渐远，闲言碎语也少去。只是王一博每日晨起，便匆匆离府，硬是午后申时，或酉时方才归，凄柒次次欲规劝两句，却都堪堪忍住。

两人面上相敬如宾，到底还是多有生分，话往深里讲凄柒怕二郎多心，可若不劝着，日日如此早出晚归，外间也只会瞧他们夫妻笑话。

更甚者，便是凄柒每回被爹闻及，都只得为王一博寻借口，次数多了难免生疑不满。

为此老夫人也劝过肖战，道是这嫁出去的女儿，不该翁婿同住一屋檐下，即便王里延已死，肖战大可帮衬一二，替王一博去寻份差事，也不该留在府邸中，成日养着个游手好闲之辈。

虽说王一博自打住进肖府，每日早出，必然会先给老夫人请安，方才出府，可人言可畏，府中上下都晓得，小姐的新姑爷是个闲人。

这日晚间，肖战披星戴月而归，落得满身风雪，整个脸庞及身子都冰凉的厉害，甫一入府，便被管家同凄柒迎着。只是而今那往日总待他归的女儿，有了夫婿，自然便会分些关心给那人，眉眼间也尽是难掩的候盼。

凄柒将下人递来的其中一捧炉，塞到肖战手中，言辞关切：“爹，可用膳了？您今日倒是归得有些晚，祖母一直在念叨。”

肖战眉眼微挑，余光一撇，便瞧见丫鬟微云手中另一捧炉：“今日有事耽搁了，还未用膳，倒是你，天气这般冷，迎出来做甚。”

颔首抿唇间，凄柒眉眼微垂，着色胭脂的脸蛋，好似被冻的更红了几分。

稍加细瞧，便能发现凄柒那回心髻之上沾满湿意，也不知在外间已候等多久。与往昔不同，而今她总是装扮的格外明丽动人，今日还特意戴着元莲花型金簪，同镶金嵌宝玉花首银梳，着了缕金白花云缎裙，又因风雪寒天罩着素纹镶绒斗篷。

这些肖战都看在眼里，可他到底为父者，也不好多掺和小夫妻间的事，便始终未多言甚。

而后肖战被母亲唤到萱堂用膳，凄柒倒是不曾跟来，猜也晓得，是去继续等她那未曾归家的夫婿，倒是叫人心疼。

迈入屋内时，风雪被阻拦在外头，炭盆生暖，汤羹膳食散香，闻着便让奔波一日之人饥肠辘辘。为此倒也没客气，同母亲寒暄后，便落座执筷打算用膳。

老夫人见此，便停下执珠念经，倚在椅榻上，兜里还搁着捧炉：“儿啊，你这成日忙得不着地，倒是抽些闲暇，同二郎说说，这终日无所事事不说，且还不归家，如此委屈七娘可如何是好！”

妇人本就打理家宅， 可肖府没有主母，肖战又公务繁忙，老夫人如何说都是祖母，有些话到底是不好说的太重。为此便造成今日的局面，百里家无人提点王一博，肖府岳丈这处，又无人好说道他，人便愈发的过分。

见人又是如此沉默，老夫人便心有怨言，继续念叨：“你倒是上朝去了， 可不晓得，晨间七娘将他送出府，晚膳前半个时辰，就等候在门前，今日倒是好比你还晚。”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便让人愈发生气，其中更甚的便是，老夫人听微云谈及，两人成亲时至今日都是分榻而卧，不曾圆房。可不是让人笑话，不是委屈了凄柒还是甚，当真是欺负肖府无人。

酒足饭饱后，肖战方才搁下筷子，后宅之事不安宁，他便也被日日烦着：“此事我晓得去说，娘你切莫动气，伤着身子可如何是好。”

晏知随伺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倒是替他家大人打抱不平，每日公务繁忙不说，周旋于朝堂之上本就劳心费神，归家也落不得清净。

言至此老夫人又瞧着，儿子眉眼尽是疲惫，心有不忍可也别无他法：“娘知道你忙，可娘到底是祖母，有些话不好去讲。”

肖战自然明白母亲用心良苦，倒也并非不待见王一博，就是心疼孙女，自家养大成人，如今嫁了个过日子都需得仰仗岳丈家的，如何能不埋怨。

宽慰之言肖战是日日讲，却也不得不反复挂于嘴边：“娘你也无需担心，王里延虽去了，可好歹家业丰厚，二郎也无不良嗜好，多几年性子磨下来，行事便能稳重些，闲暇间我多于他说说就是。”

反复再三叮嘱后，老夫人方才舒下那口气。

主仆二人离开萱堂后，便回肖战正房那处院子，归屋时下人早已烧好热水，晏知则去备好所换衣裳，等着伺候大人沐浴。

期间还不停有人拎来新的热水，晏知再加入浴桶中，免得天寒水凉的快。

待满身疲乏稍减些，肖战依然靠在浴桶边缘闭目养神，而晏知则执葫芦瓢，勺水不停浇在人露出的肤肉上。

约莫是放松后，便有闲暇思及方才母亲所提之事，肖战道：“晏知，吩咐人跟着瞧瞧，二郎每日到底在忙甚。”

晏知手上动作不停，颔首道：“是大人。”

沐浴更衣后，肖战将将起身入屋，便有丫鬟端来百味羹，道是七娘炖的。

肖战尝了尝，口味较辣滋味浓郁，往昔夜宵时辰，倒是没见凄柒做过这，如此一品他便猜测，约莫是同王一博有关。

如此一想再一问，自下人口中得知二郎已回府，肖战眉眼微冷，便用过百味羹后，就起身打算去凄柒的允落院。

近些日子，王一博在肖府行径，肖战自问也不曾过多干预，小夫妻之间的事，他也不曾表现出半点偏颇。即便是次次自母亲那处，听着女儿受新婿冷待，他也没为难王一博半分。

可眼下明显，他越是不过问，这王一博便愈发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