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脑脊液在离心机里析出彩虹。

林听雪盯着转速表攀升至12000rpm，顾言蹊嵌在手术椅上，脊椎插满神经导联线。转基因水母缠绕着玻璃穹顶，将两人的生物电信号翻译成冷光壁画——那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少年宫顶楼，此刻正被血色晚霞缓慢吞噬。

"记忆提取完成度87%。"全息屏弹出苏明璃的加密邮件，"建议立即注射端粒酶抑制剂，他的海马体正在玻璃化。"

林听雪握紧注射器，突然被顾言蹊抓住手腕。他颈侧浮现鳞片状电子纹身，纳米机器人正从瞳孔溢出："他们在端粒酶里编了自毁程序…"咳出的血珠悬浮成DNA双螺旋，"…快切断我的小脑链接！"

（二）

防水收音机里播放着他们的讣告。

顾夫人伪造的游艇事故登上头条，而真实画面正在灯塔地下三层闪烁——顾言蹊被泡在神经修复舱里，淡金色药液灌满肺部。林听雪调试着脑机接口，突然发现监控画面里闪过母亲的身影。

那根本不是冷库尸体！林母戴着虹膜面具，正将护士徽章插入顾氏主服务器。二十年前的堕胎记录在屏幕炸开：顾夫人曾用基因剪刀肢解过一对龙凤胎，死胎的干细胞正储存在苏家银行。

"惊喜吗？"顾言蹊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机械杂音，"我们才是被编辑的残次品…"修复舱突然泄压，他湿漉漉的手指贴上玻璃，画出染色体缺失的第十七对臂章。

（三）

苏明璃的机械义肢在涨潮时浮上礁石。

林听雪拆开钛合金外壳，发现微型胶囊里冻存着受精卵。基因测序显示这是她与顾言蹊的嵌合体胚胎，培养日期竟在助听器手术那日。全息病历突然激活，显示顾言蹊曾连续三十夜潜入病房，用纳米机器人修复她的耳蜗神经。

"这才是真正的婚礼请柬。"苏明璃的虚拟影像从胚胎培养液升起，"顾家需要你们的后代重启永生计划，而我能让这个孩子…"她突然被数据流撕裂，"…拥有干净的端粒！"

警报器骤然轰鸣。林听雪回头看见顾言蹊挣脱拘束带，变异右手正将转基因水母塞进胸腔。他的肋骨发出水晶碎裂声，皮肤下涌动着荧光触须："他们在我的线粒体DNA里写满监控代码…"

（四）

记忆黑市贩卖着他们的初吻。

林听雪潜入暗网时，发现顾言蹊被剥离的童年记忆正在竞拍。全息影像里八岁的他蜷缩在基因编辑舱，后背插着三十六根神经导管。最恐怖的是一段加密视频：顾夫人将试管婴儿的胚胎残骸混入巧克力，骗年幼的他吃下。

"这是我们的罪证。"陌生ID突然接入，竟是假死的林母，"顾家在用端粒酶制造生物武器，而你怀着的胚胎…"她调出基因图谱，"…是唯一能合成解药的载体。"

灯塔突然倾斜。林听雪撞翻试剂架，发现海水倒灌处卡着追踪胶囊——正是第二章顾言蹊留下的纳米机器人。此刻它们正疯狂复制，将灯塔外墙蚀刻成巨大的耳蜗结构图。

（五）

顾言蹊开始光合作用。

林听雪看着他皮肤表面滋生的叶绿体，终于明白那些淡金色药液的真实成分。转基因水母正在他心室扎根，触须替代了坏死的浦肯野纤维。苏明璃的警告在此时成真："当共生率达到40%，他会变成灯塔本身的光源。"

他们在暴雨中接驳神经导联线。顾言蹊的脑电波转化成钢琴曲，正是初遇时她助听器里的杂音。林听雪突然听懂那些噪点——是他用摩斯电码反复敲击的"活下去"。

"该制作我们的标本了。"顾言蹊将激光刀塞进她掌心，引导刀尖划向心口，"把神经元情书刻得更深些…"突然响起的卫星电话打断告白，顾夫人笑声刺穿耳膜："游戏结束，我的乖孙女。"

（六）

胚胎在离心机里分裂出鳃裂。

林听雪盯着培养舱里鱼尾人面的生命体，终于崩溃。顾言蹊的神经触须缠上她小腹，将胎儿基因链投影在穹顶——那孩子继承了顾家的端粒酶修复能力与林听雪的听觉代偿基因，眼窝却闪烁着苏家机械义肢的蓝光。

"他们不是要胚胎。"顾言蹊用触须翻开《柳叶刀》旧刊，"是要用胎盘的端粒酶逆转录病毒…"他忽然撕开胸腔，取出水晶化的心脏，"…来复活当年的死胎！"

林听雪在血腥味里顿悟：二十年前被堕胎的龙凤胎，正是用她和顾言蹊的基因编辑出的试验品。顾夫人要的不是继承人，是永生容器。

（七）

潮汐发电机过载的瞬间，灯塔成了巨型离心机。

林听雪将胚胎基因链注入主机，顾言蹊的神经触须插入控制台。12000rpm的狂暴旋转中，那些虚假记忆被甩出分层液——八岁的顾言蹊根本没吃过胚胎巧克力，是顾夫人将记忆芯片植入了他的杏仁核。

"真正的初遇在更早…"顾言蹊用最后力气调出产科记录。全息屏显示二十年前的新生儿监护室，两个婴儿的培养箱紧紧相贴。他的小手指穿过玻璃孔洞，握住她残缺的右耳。

灯塔崩塌前，林听雪将胚胎封入彩虹胶囊。转基因水母群托着胶囊游向深海时，她看见顾言蹊彻底晶体化，成为永恒的光源。而苏明璃的机械义肢正浮上海面，指尖捏着婚礼请柬的残片——那上面所有字母都被血污覆盖，只剩C6H8O6的分子式清晰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