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林微凉攥着铜质书签的棱角，直到掌心渗出血珠。顾星辰的外套还披在她肩上，残留着镇定剂的苦香，袖口处"向日葵孤儿院"的刺绣被血渍晕染成褐红色。

"林小姐，这是遗物清单。"工作人员递来表格时，她看见父亲的名字旁印着"遗体已火化"，喉头突然泛起铁锈味。昨夜签字的钢笔还别在口袋，笔帽上的浅绿头绳沾着太平间的霜气。

墓园的雨细如银针。林微凉跪在未刻字的墓碑前，听见身后积雪被踩碎的轻响。顾星辰的黑伞倾过来，露出他挂着输液贴的手背——青紫血管旁贴着卡通创可贴，是小美喜欢的皮卡丘图案。

"新花园的土质检测过了，"他将保温杯塞进她僵硬的掌心，"适合种耐寒向日葵。"热气腾起时，林微凉看见杯壁映出的自己：眼下一片青黑，嘴角结着哭裂的血痂。

苏妍就是在这时出现的。红裙摆扫过墓碑前的白菊，她弯腰放下一双崭新的芭蕾舞鞋，纯白缎面上绣着金线向日葵。"葬礼上跳《天鹅之死》最合适不过，"她指尖的紫水晶戒指擦过墓碑，"就像..."

"滚。"

顾星辰的声音很轻，却惊飞了柏树上的乌鸦。林微凉感觉他撑伞的手在抖，伞骨投下的阴影里，他脖颈处的烧伤疤痕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苏妍笑着退后两步，裙裾在风里绽成血莲："记得来看我的告别演出，就在..."她突然盯着林微凉腕间的手链顿住——那是父亲火化前留给她的红绳，串着枚烧变形的铜纽扣。

雨势渐猛时，林微凉在伞下翻开新花园设计图。图纸边缘密密麻麻记着化学公式，是顾星辰的字迹："耐寒基因编辑/土壤ph值调节/抗病虫害突变株..."她指尖抚过"林微凉培育区"几个字，突然发现墨迹晕染处藏着句小诗："我偷了普罗米修斯的火，只为烘干你眼底的银河。"

"微凉！"

母亲的尖叫划破雨幕。林微凉转身看见她举着碎屏手机冲来，屏幕上闪动着陌生号码的短信："你女儿在火灾视频里真好看"，附件是十年前医院监控截图——满脸绷带的少年正将染血的绸花塞进昏迷女孩掌心。

顾星辰的伞坠入水洼。林微凉看着他惨白的脸，突然明白为何总在他眼中看到深渊。原来那场火从未熄灭，只是换了副躯壳继续燃烧。

深夜的急诊室里，母亲攥着镇静剂说明书啜泣。林微凉溜进安全通道，在声控灯明灭间拨通顾星辰的电话。忙音响到第七声时，天台传来熟悉的钢琴曲——是苏妍告别演出的宣传曲《黑色星期天》。

防火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林微凉看见顾星辰跪在积水里，面前是用蜡烛摆成的破碎向日葵。他正把紫水晶戒指塞进信封，收件地址是维也纳心理治疗中心。

"我母亲死于抑郁症，"他嘶哑的声音混着雨声，"这枚戒指..."风突然卷走信封，苏妍在露台另一端笑着举起打火机，火舌瞬间吞没了信件。

林微凉冲过去时，顾星辰的手环警报声响彻夜空。他抓住她手腕的力度几乎要捏碎骨头，眼底跳动着十年前的火光："别过去！就像那天在实验室..."

消防车的轰鸣由远及近。苏妍在火光中张开双臂，红裙摆像垂死的蝶翅："星辰，我教过你的..."她向后仰倒的瞬间，林微凉看见她腕间闪过银光——和父亲遗物里那枚变形的铜纽扣一模一样。

急救床轮子碾过走廊瓷砖时，顾星辰忽然将U盘塞进林微凉手心。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刻着向日葵浮雕："新花园的所有数据..."他眼角滑落的泪混着药液，"密码是你首演《天鹅湖》的日期。"

林微凉在护士台电脑插入U盘时，跳出的文件夹名称让她如坠冰窟——《创伤后应激障碍干预实验记录》。视频缩略图上，她教孩子们画向日葵的身影被打上编号：0927号受试者。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微凉坐在医院长椅上，看着碎纸机吞掉最后一页实验报告。脚边的红舞鞋沾满露水，鞋尖铜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摸出口袋里的浅绿头绳，发现珍珠扣里藏着的根本不是"活下去"，而是"实验终止"。

住院部突然响起喧哗。她抬头看见顾星辰的病房窗户大开，窗帘在风里狂舞如求救信号。床头监测仪导线垂到楼下花坛，在泥地里拼出未完的字母——像是"SOS"，又像"SOL"（拉丁语：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