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合着百合花香，林微凉数着点滴管里坠落的药液，第一百零七滴时，护士掀开了隔壁床的隔帘。

"患者家属呢？"

她转头看见顾星辰苍白的脸陷在枕头里，腕间监测仪的红光规律闪烁，像极孤儿院那夜的风铃残骸。昨夜他昏倒在校图书馆，怀里还抱着新花园设计图——泛黄的图纸上，她画的向日葵田旁多了间芭蕾舞室。

苏妍的高跟鞋声就是这时刺破走廊寂静的。林微凉看着镜面瓷砖上映出的红裙，想起储物柜里那双猩红的舞鞋。

"真巧。"苏妍将香槟玫瑰插进床头的玻璃瓶，花瓣拂过顾星辰手背的留置针，"维也纳的医生说过，PTSD患者最忌情绪波动。"她突然俯身贴近林微凉耳畔，"你猜他梦见火灾现场时，喊的是谁的名字？"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林微凉冲出去喊医生的刹那，瞥见苏妍指尖的紫水晶戒指抵在顾星辰氧气管上，折射出妖异的紫光。

抢救室的红灯亮起时，林微凉在安全通道找到颤抖的苏妍。昔日芭蕾女王蜷缩在台阶上，裙摆沾满灰尘，像只折翼的火烈鸟。

"他手机密码是我们的纪念日..."苏妍举起碎屏的手机，锁屏照片是林微凉在孤儿院教孩子画向日葵的背影，"可是紧急联系人...是你。"

林微凉接过手机，通讯记录里最新通话停留在昨夜23:47——她陪母亲签手术同意书的时间。原来那时他在图书馆晕倒，手指却固执地按着她的快捷拨号键。

"知道吉赛尔为什么发疯吗？"苏妍的指甲抠进掌心，"因为她发现挚爱戴着别人的订婚戒。"她突然扯下紫水晶戒指，内圈刻着的"C.X.C&Y.S"在应急灯下泛着血色的光。

林微凉后退时撞上消防栓，警报器突然喷出水雾。在纷扬的水花里，她看见十六岁的顾星辰将戒指套在苏妍指尖，背景是燃烧的向日葵花田。

"这是...顾妈妈留下的..."

"所以他永远逃不出这个诅咒。"苏妍的笑声混着水声癫狂，"就像你父亲逃不过第四次手术。"

林微凉浑身血液凝固。她冲向手术楼层时，感应门映出自己扭曲的脸。母亲瘫坐在"手术中"灯牌下，手里攥着被泪水浸透的病危通知书——右下角签署时间正是昨夜23:47。

晨光染红ICU窗棂时，林微凉在自动贩卖机前遇见取药的顾星辰。他病号服袖口卷起，露出小臂上新增的抓痕，那是昨夜抢救时无意识的自伤。

"番茄汁还是咖啡？"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

玻璃橱窗映出两人憔悴的倒影，林微凉突然想起他说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想起设计图上并排签着的两个名字，想起苏妍说活人比死人更该守信时的泪痣。

"我们..."

"患者林建国家属！"

广播声撕裂了晨曦。林微凉转身狂奔，没看见顾星辰手中滚落的易拉罐，也没听见他低喃的那句"对不起"。

手术室门开的瞬间，母亲晕倒在走廊长椅。林微凉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时，发现笔帽上缠着褪色的浅绿头绳——不知何时被他系上去的，珍珠扣里塞着张迷你字条："活下去"。

黄昏的太平间外，苏妍哼着《吉赛尔》的旋律翩然而至。她将红舞鞋摆在长椅上，鞋尖朝着林微凉颤抖的指尖："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死去的向日葵最鲜艳了？"

林微凉抱起装着父亲衬衫的纸箱时，一枚铜质向日葵书签滑落。她认出是顾星辰化学笔记里的那枚，背面却多出一行新刻的小字："在第三个日出时等你"。

夜风卷起走廊尽头的窗帘，她看见住院部楼下亮起星星点点的烛光。顾星辰站在用电子蜡烛拼成的向日葵图案中央，手里举着滴雨的伞。监测手环的红光刺破雨幕，像燎原的火种。

这一刻她终于读懂设计图角落的诗句："我们于黑夜执火，在暴雨中种永不凋零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