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波和萧赞都辗转反侧。王波没想到萧赞会离开，或者说他没想过萧赞会在这时候离开。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家有他在，但想到萧赞要一直顶着“大嫂”的名义在他家待一辈子，他又觉得对萧赞不公平。萧赞学识渊博，若是去考功名，定能榜上有名，不像他十五岁离家，书没读下去，圣人之言也忘得差不多了。萧赞要是肯留在他家，他一定供他读书，以后把他当兄弟手足，那劳什子的豆腐也不用卖了，时间都用来给萧赞读书。王波是个纯粹而直接的人，打定主意要留下萧赞后，便不再纠结，不一会儿就安然睡去。

萧赞的心情则复杂得多。他原本打算不告而别，再安排暗卫进山采金，如今却不得不与王波纠缠不清。他做事向来果决，少有瞻前顾后的时候，或许因为王波是幸存的骁勇军，又或许是王波的真诚与信赖，他对王波终究狠不下心来。

萧赞入睡得晚，早上便显得困顿。等他起来时，王波已经帮他磨好了豆腐，连驴车都架好了。萧赞去镇上时，王波叮嘱道：“卖到日上三竿就回来，我等你进山。卖不掉的都带回来，给我做麻婆豆腐吃。”一年三百六十天，总有些时候豆腐不好卖，萧赞为了不浪费，花了不少心思研究豆腐的吃法，麻婆豆腐便是他擅长的豆腐吃食之一。他做的麻婆豆腐麻辣鲜香，王波能拌两碗白米饭。想到这里，萧赞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

王波今天特意等到见了王一霸才上山。说起他这个老爹，明明和他住一个院子，却一天都碰不到一次。难道村里的风言风语是真的，王老爹和西村头的陆寡妇混在一起了？王一霸见儿子打量他，皱着眉问：“一大早盯着老子干嘛？又想借钱？”王波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兜：“还你的银子！”王一霸早听说了他昨天挖了一株百年老参，见他今天就还了钱，还算满意。深山危险，他到底还是关心的，便对王波说：“天暖虫多，深山你别去了，里面毒蛇野兽多得很，别为了银子把命搭进去。我这不是吓唬你，你仗着武艺高强，比得上镖局的人，可之前县城里有个镖局，一半的人手都折在这深山里了。”王波奇怪：“镖局的人进深山干嘛？”“三十几年前的事了，说是县里有个富户的孩子丢了，委托镖局去找，结果人没找着，所有进山找的人都折进去了。富户赔了大笔钱，后来搬走了。”

王波没跟他老爹说今天还打算进山的事，直接切入正题：“我等你是想跟你说，以后萧赞不卖豆腐了，他的用度我来管！”王一霸一听，眼皮耷拉下来，一边喝粥一边阴恻恻地说：“怎么，他不乐意了？”王波回道：“你是把诸葛亮当李逵用，磋磨人有什么意思？以后他归我管，我愿意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王一霸冷笑：“如果我不乐意呢？”王波毫不退让：“你走了之后，他也是要交到我手上的，哥哥的坟以后也是我帮他修，你的手能伸多长？”王一霸闻言，脸色铁青，把碗一丢，出门时回头丢下一句：“随便你！但我提醒你，那个人的心机可不是你能对付的，你上了当可别找我哭！”

萧赞果然回来得早。山上不安全，王波反复叮嘱他注意保全自己，看他从头到脚包裹得严实，才带着他上山。原来的溪水上涨不多，他们仍然溯流而上。问荆草生长在溪流上游，但走到中途时，萧赞让王波在溪中挖淤泥淘洗，除了细黑的沙石，并没有发现细小的金沙。他们继续往上走，溪流在一个凸出的大石块处拐了个小弯。萧赞心中一动，让王波再涉水取土。谁知溪水在这里看着浅，实际却深。王波往前走了两三步，水已经没过膝盖，他差点摔进溪水里。他不敢大意，挖起一盆土，小心地往岸边靠，淘洗、倾斜、晃动，不过三两下，锃亮的黄金颗粒在黑色的细沙中格外显眼。王波喜不自胜，心跳加速。他将淘洗出的金沙递给岸边的萧赞看，萧赞点头，果然如他所料，上游溪水深，下游浅，被大石块阻拦，估计淤积在这里的金沙不少了。

装好这一盆，萧赞让王波到大石头的底下摸摸看，摸到小石块就拿上来看看。“哥，你的意思是可能有金块？”王波看着他问。萧赞点头：“有可能。”王波跳进溪水里，埋头摸索，不一会儿，几个拇指盖大小的金块就从石头底下摸了出来。王波索性再往下抠挖，居然给他抠出了一块狗头金。他在溪水里举着那块金子，疑惑地看着这块坑坑洼洼、只有个别地方发亮的石头，问萧赞：“哥，这个是金子吗？”萧赞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见他举起那块金子时，早已激动不已：“那是狗头金，价值连城！”王波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将金子递给萧赞：“收好收好，我们这次发财了。”

萧赞收好摸到的金子，催着王波往上游去，“这里先不摸了，我们先往上游探一探，到问荆草长得茂密的地方看看。”

王波有些不解：“为什么不在这里摸完了再往上？”

萧赞解释道：“我们今天主要是掌握整体的矿脉情况，这个更重要！”

于是王波背着萧赞继续往上走。越往上，路上的危险越多，毒蛇、毒虫、野猪，幸好他们做足了防备，一路小心翼翼，总算来到了问荆草长得最旺盛的地方。这是一个相对平缓的坡，坡上还有隐约可见岩体的长长裂痕隐在草下。萧赞让王波沿着地表裂痕走一段，看有没有更大的裂缝，可以往下探查一番。王波依言往前走了一段，前面的裂缝越来越大。他沿着裂缝往前走，突然“咔哒”一声轻响，抬脚一看，脚底下是森森白骨。再往前看，裂缝里白骨众多，姿势各异。他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直觉示警，他没有半点犹豫，身子拔地而起，倒退到三丈开外后，极速往萧赞那边飞掠而去。顾不上背好萧赞，直接抄手一抱，便往前飞奔，顺溪而下。萧赞第一次看到王波吓得面如土色，也不敢多问，搂住他的脖子，随着王波十几个飞纵，直接下到了半山腰。

到半山腰站定后，王波把头埋进萧赞的颈窝里，喘着粗气。萧赞抚摸着王波的头，轻声问：“看到什么了？”王波打了个寒噤：“都是蛇，看着是一个毒蛇窟！好多白骨，也有人的白骨。早上听老爹说，三十几年前有一个镖师队进深山找小孩，无一生还！”萧赞蹙眉，抱着王波安抚道：“蛇有惊人胆，看来这件事确实太危险，我们还需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