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并没有把王一博下山的事放在心上,因为王一博只是无冥山上的一个过客。
他原本也没打算认识任何人。他独处惯了,因为王一博在,他常常觉得很麻烦。尤其是眼下,到了他每个月要药浴的时候,房里有人对他来说实在不方便。
一切恢复往昔,他素日仍在山林里采药,趁天气好了再拿到山底下去卖,药铺的白胡子老爷爷问他:“孩子,你怎么这些日子才来一趟呢?下次啥时候过来?”
肖战摸着布袋里刚得的几个铜板,对老爷爷笑了笑,“前些日子忙,没空出来,下次的日子还不确定呢。”
其实如果他勤快一点,是可以多赚些银子让自己过得更舒适一点,可是不行。
无冥山距离集镇太远了,他清晨背着东西下山,吃顿饭再回来,天都已经黑了,虽然没有犯病,可他的身体禁不住这种强度的劳顿,而且冬日里时常下雪,路也不好走。
他一般走一趟,要隔一个礼拜才会再下来。
以前跟王一博忙着建木屋,王一博走了他为药浴准备了几日,现在又要制辟毒丹。
药浴是从三年前就开始的,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醒来发现自己泡在药桶里,身上疼得几乎没知觉,可师父告诉他,这还不够,真正疼的时候在后面呢。
师父其实并不是他的师父,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从谷底捡了他,救了他,治了他身上的伤,也解了他体内的毒。他看不出师父的年纪,他觉得那充其量是一个中年妇人,长得端和秀气,脸上没有一点皱纹,但头发却全白了。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因为不得不留在崖底,就一直叫她师父。好在那人并不反感,不见得多亲热,但人是顶好的。
医术更是一绝。
师父不打诳语,药浴泡了几天之后,迎来了那个“真正疼的时候”,他昏了整整三天三夜。
醒来后师父告诉他,他暂时还不宜走动,因为身体内有毒外有伤,因为体质特殊锁着最后一口气,不然神仙也救不回来。
然后又问他为什么会中那么刁钻的毒,又是跟谁结仇受了那么重的刀伤,他只是摇头,过往一切如云烟,寻不到一点头绪。连自己叫什么,家在何处也完全没有印象。
最后师父说:“你现在每天必用的两种药,肖梵天花清热解毒、消除炎症,战骨活血化瘀、祛风止痛,从两种药里各取一个字,从此你就叫肖战吧。”
……
命是救回来了,药浴的次数也逐渐减少,但直到现在每个月至少还是要泡上一次,因为师父说他身体落下了病根,虽不致命也不容小觑。
至于辟毒丹,自打那日王一博提了一嘴,他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本来想着或许是自己不知因何契机听过也未可知,可等王一博走了,他拿出纸笔,竟然将辟毒丹的方子给默了出来。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两三年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太多了,一个药方反而不值得他花太多精力琢磨。
看着那个复杂的方子,他心里蠢蠢欲动,想要将丹药做出来。这里山多,草药随处可采,只是品相高低的问题,所以他采的那些根本卖不上什么价,但如果他能制出辟毒丹,那就大不一样了。
即将进入深冬,天寒地冻大雪封路。他需要一笔钱,需要买一些东西,让他能安然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
药铺的老爷爷眼睛往下瞄了瞄,又问:“上次你让我帮忙看一块玉佩,怎么?脱手了吗?”
“没,不卖了,留着吧。”
那是王一博走之前从身上取来给他的,说是有困难就下山找个当铺或者直接卖掉换钱,算是感谢他十来日的收留。他本来不想要,可抵不住王一博执意要给,就收下了。
也动过卖掉的念头,但最后想了想,以前没有玉佩也没饿死。所以,算了。
“看着像上等和田玉,值不少钱。”
肖战点点头,“嗯,朋友送的,留个纪念吧。”
老爷爷睁大了眼睛问:“你有这么贵气的朋友啊?”
“可不嘛。哎——”
有钱就算了,长得也好,运气也好。自打王一博离开,他在林子里再没打到过野味。
从药铺出来,肖战又去了那家客栈,依旧一份菜配三碗免费的白粥,店主的儿子也依旧对他不算客气。
他吃饱了在店里多留一会儿,又朝王一博坐过的地方看一眼,见不到人也不失望,人生哪有那么多巧合?
扯了扯衣服刚要站起来,忽然听见旁边桌子上有人说了一句:“听说小郡王昨天在茶楼听书,赏了好些银钱出去,先生讲了什么得趣的故事让他这么高兴?”
“昨天我没在场,不过听人讲是什么双城的事。”
“几百年讲烂了的故事也值得打赏?不过小郡王京城来的,可能没听过。”
“谁知道呢……”
肖战既不知道小郡王,也没听过什么双城,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趣,提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而话题中心的小郡王程云意,此时正准备接待一个大人物。
就是王一博。
王一博本想悄无声息在渝州待几天,不管是怎么走漏了风声,但他没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身份暴露与否也并不重要,他跟程云意又是老相识,不见一面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轻装简从地到了府门前,程云意听到下人报,跟火烧屁股似的,急匆匆跑出来迎接,跟正要进府的王一博撞了个满怀,吓得他忙不迭擦汗,“哎呦,我的锦王殿下,我可等了好些日子了,您这真是……好歹着人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王一博没什么架子,低头瞥了一下他额上的冷汗,“出来逛几日,路过渝州就来看看你,怎么封了郡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王一博跟他说话,语气间颇为熟稔。程云意虽不是皇家子孙,但他是镇国公程威的儿子,程威德高望重,先皇在时对他尤为器重,瑞王立为储君之后,程家长女程习露立为太子妃,后来成了皇后,程云意这个皇帝的小舅子也破格封为异姓郡王,封地就在渝州。
毫不夸张地说,满朝文武,都不及程家一门风光。
“我爹说看见我就烦,这封个郡王算是光宗耀祖吧?我爹求着皇上打发我来这么个天远地远的封地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个老熟人,你这还替我爹来教训我了?”
程云意说得义愤填膺,但王一博却轻描淡写,“教训你那是浪费口水。”
“来来,殿下请进,今天郡王府蓬荜生辉啊!”
程云意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他自幼在京城长大,跟几位皇子都再熟悉不过,王一博虽然平日一本正经的,但性格是最宽容仁爱的一个,程云意自小喜欢跟着他一起玩。
到了客厅,让人上了茶,程云意亲自奉到王一博手里,说:“殿下尝尝,这可是最正宗永川秀芽。”
王一博没在意,“有多正宗?”
“主要是非常难得,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得来的,要不是王爷亲临,我都舍不得拿出来。”
王一博不屑一笑,“永川秀芽是吧?渝州满大街都是。”
程云意“嗐”了一声,“你不懂,永川秀芽不稀缺,唐门后山的永川秀芽稀缺,出高价也没人敢去,我找了几个胆子大的江湖人好不容易采了些,王爷您不知道,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爱烹茶。”
王一博本来没在意的,眼看着程云意手握住茶壶,稳稳地又倒了一杯,才突然回味过来似的,问:“唐门后山?”
那不是肖战现在住的地方吗?
“对呀,叫什么……无冥山吧?那地方太大了,不好找就算了,关键都不敢去啊……”
也是,那么大一座山里,若不是有人带路,想看见肖战的小木屋也实属有些难度。
但风险是有的,肖战身体不好,又喜静,怕人打扰才寻了那么个隐秘的地方住。万一被程云意的人发现了……
王一博没急着喝茶,叹了一口气说:“不就是个茶叶?唐门数百人曾葬身于无冥山,还是少去的好,咱们这样的身份,不宜沾惹江湖血腥。”
程云意听得一愣,刚想反驳说他不信邪,可又觉得不合时宜,就点点头,“确实,撞邪就麻烦了,以后不敢去了。”
王一博这才抿了一口茶水,刚入唇口便心中一震——这茶的味道,跟前些日子在客栈喝过的截然不同,但却跟当初墨染给他喝的一模一样!
记得墨染说过,那是从渝州带来的,他母亲种在后院改良过的永川秀芽。
为什么?为什么跟程云意让人在唐门后山采的味道一样?
以前只知道墨染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已受制于瑞王成了一颗棋子,但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墨染到底出自江湖的哪门哪派!
墨染武艺不俗,会下毒,能制解药,任何毒在他眼里都不足一提……种种迹象,不忍回想。
莫非,莫非……墨染是唐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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