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萧赞就起床穿衣服，今天他有些困，昨晚他隐在黑暗里，等那贼坯逃了，王波下了墙头才回去睡。高手他见过不少，王波显然更是高手中的翘楚，昨天老管家对他絮叨了半天，本来他是混不在意的，今晚见了王波的身手，倒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天还未亮，萧赞照常把磨坊油灯点上，开始牵着毛驴磨起豆腐来。舔豆赶驴，烧火做豆腐，一番活干下来累得够呛。他家累世军功，他虽然不会武，但自小强身健体的锻炼少不了，他的身体比普通的文人强健，不然换一个人被如此磋磨，怕是要短命数十载。把已经磨好的豆腐装在小毛驴背上的竹筐里，晃晃悠悠地往镇子上赶。和丰镇离村子不算远，但下雨后的路面泥泞，萧赞今早用了比平时长得多的时间才赶到镇上。

来到自己的档口，已经有几个老主顾在这里等着，他忙将豆腐摊摆好，笑容和善的为这些主顾打包好豆腐。对面档口卖肉的芦花婶见他今天来晚了生意还这样好，又阴阳怪气起来:“哎哟！我说有的人呐白长了一副男人样，给人家做男妻，怎么还要抛头露面做买卖呢？”萧赞懒得接她的话，对一个泼妇，你能怎样？周围人已经在议论纷纷，有的在嘀咕他的遭遇，也有的在同情他的不易。只听得有一个声音大声道:“卖豆腐怎么啦？他自己养活自己，不靠他人。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生意好，非要往人家身上泼脏水，把大家都当傻子呢！”。

萧赞抬头看去，只见离他三丈远有一个瘦高青年，一身青衣短打，背着褡裢，正抄着双手，睥睨着对面的芦花婶。芦花婶那肯吃这种嘴上亏，立马撒泼起来:“你是哪里来的破落户儿，帮那贼娘皮来骂我，怕是看上他那张小白脸了吧！”。

王波听到这老虔婆越说越不像话，愠怒道:“他是我嫂子，你污蔑我嫂子，我当然要为他出头，我王家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下次你再敢多说一句，我撕了你的嘴！”

王波是生死战场日常出入的人，他这一怒带出来的气势让芦花婶抖了三抖，再也不敢出声。旁边有知情的已经在议论王波的来历，被芦花婶听见，知道自己惹到了杀神，把肉摊直接丢给她当家的，脚底抹油溜了。恶人就怕恶人磨，芦花婶经过这一遭，应该能安分下来。

这是萧赞第一次见王波，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正气的青年，他向王波揖了一礼:“谢叔弟为我解围。”王波看着眼前端方有礼的公子，皱眉道:“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来和我说，王家担得起。”

萧赞知道不是王家担得起，而是他王波愿意承担起来吧，王一霸如果真把他当成王家人，他也不至于出来卖豆腐了。为了他的好意，萧赞再次向他行了一礼。

王波是来镇上买纸钱的，他正打算去给娘亲上坟，离家六年，他已经太久没到娘亲坟上祭拜过，但愿娘亲不怪罪他。镇上只有一家卖纸钱的店，路过摊贩档口时正好碰上萧赞被芦花婶欺负，他们王家的人被人编排他怎么可能不管，何况对方只是一个老虔婆。王波教训完人，也没有打算多留，说了一句“告辞”，抬脚就去办自己的事了。

肖战的豆腐并不好卖，国穷民贫，豆腐虽是富户的家常菜，却是贫民的肉，日常都难得有人买回去打牙祭，和丰镇富户不多，做豆腐生意是不容易赚到钱的，也就是王一霸为磋磨萧赞罢了，才逼着他卖豆腐。买卖拖拖拉拉做到了下午，还有三两块没卖掉，萧赞打算再等一等，他不打算再带回去了，实在是吃厌了。

正在萧赞焦躁的时候，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正是萧赞的卫兵李三多。他已经找了萧赞三年，谁想到他会流落在这里，明明当时是在隔了一座山头的醴陵县分开的，他跑遍了醴陵所有的村子，又往北方找，哪里想得到他一个没有武功的书生会跨过一座高山呢。两人对视一眼，李三多便装作买豆腐的样子，低声对萧赞道:“小公子，我可算找到你了。”

萧赞看了一下周围，至少有五双眼睛盯着他这里，他装模作样:“客官，你是要嫩豆腐还是老豆腐？”李三多也发现了周围的不便，他把剩下的豆腐全买了，萧赞收拾收拾就开始回村。李三多牵马远远地跟在后面，直到来到一处隐蔽的树林，萧赞停了毛驴，李三多迅速上前和他汇合。

李三多:“……几个侄少爷暂时安顿好了……”还没说上几句话，远远的马蹄声就传了过来，萧赞赶紧交代:“我现在在王家庄，每天都会来卖豆腐，你先安顿好自己。”

来人正是王波，他把亲娘的坟头草除干净，回镇上吃了碗面，忙到这时才回家。李三多与他擦肩而过，王波转头看了他一眼，刚才好像看到这个人在跟萧赞说话，他眉头微微一皱，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王波迎上萧赞:“嫂子，认识刚那个人吗？”

萧赞滴水不漏:“今天他在我那儿买豆腐的，刚又遇着我，跟我打听个人来着。”

王波蹙眉道:“兵荒马乱的，嫂子对陌生人留个心眼。”

萧赞痛快回答:“知道。”复又向他行了一礼，坐上小毛驴晃晃悠悠地走了。

王波看着他这一副书生做派，抿唇腹诽: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