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搏去见那个女人,纯粹是觉得她很烦。
不知好歹地烦自己,他还能冷笑置之,纯粹当看一个跳梁小丑。
但是如果这个女人敢再去打扰肖赞,那她就是找死。
在咖啡馆二楼见到阮雪时,王一搏正处于压着怒火的边缘,稍微再受一点刺激,都会火山爆发。
天知道他忍了这个女人多久,难道还真以为自己不敢对她动手?
然而刚一见面,阮雪从咖啡桌上推过来两样东西,让王一搏所有的愤怒被冷水浇灭了大半。
——带着两根杠的验孕棒,以及诊断结果明确的B超报告。
饶是王一搏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克制不住心脏突地一跳。
他清冷的眼仔细扫过B超单上的每一个字,扫过那鲜红的两条杠,又扫过对面女人年轻的面孔。
21岁,正值青春年少,她涂着淡粉色唇膏和眼影,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裙,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只精致的卡地亚蓝气球腕表。
看来肖赞给她的支票,她倒是不客气地开始享用了。
王一搏的眼睛微移,又看到了咖啡椅上的手提包。
经典的LV入门级贝壳包——高仿。
他的嘴角不由地扬起一抹冷笑:靠心计玩手段弄来点钱,舍不得一下子全花完?
品位这种东西,永远只关乎内在。
就算可以靠一两件奢侈品装点自己,却永远不知道真正的有钱人,仅凭光泽度就能看出来她用来撑门面的是假包。
王一搏将报告扔在桌面上,靠向身后的沙发椅,凛冽的眼眸微抬,声音冷淡:“所以呢?”
一个这样无耻、低品位、不择手段的女人,想靠着一个孩子逼自己“退位”,登堂入室?
——做什么春秋大梦!
阮雪低下头,轻抿一口柠檬茶,微笑道:“所以,孩子需要父亲,总得上户口呀。”
看到她理所应当的样子,王一搏已经不能仅仅用冷笑来表达了,他不再是几年前年轻气盛的样子,如今气到极致反而越加冷静理智。
一个怀孕的女人,自己动半点手都是理亏,谁知道周围有多少摄像头?他可没那么傻。
“不需要上户口。”王一搏淡淡道,“打掉就好了。”
他平静得仿佛在说倒掉一杯水。
那一瞬间,阮雪的身子一抖,但却立刻恢复了镇定。
她浅笑着问:“这是肖赞的意思吗,你凭什么替他做主?”
王一搏听到这么可笑的话,居然还能忍住没笑出声。
“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我们清楚,你更清楚。”王一搏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瘦小的女人,“你肚子里这块肉,是肖赞这辈子受过的最大侮辱,最不可磨灭的污点,你觉得,我会允许你留着它,永远用它伤害我最重要的人吗?”
他抬起修长的指节,不带感情地点了点桌面上那张薄薄的纸,声音冰寒刺骨:“阮雪,我劝你识相点,自己拿掉它,没有人会为你的错误负责,不要妄想用这个威胁我们,肖赞更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脆弱。”
这样的回应,很“王一搏”。
他从来不会拖泥带水,想清楚的决定,他会用最直白的语言告知对方,不会拐弯抹角,迂回战术。
他不要这个孩子,那么肖赞身为他的合法配偶,当然也无法领养。
哪怕肖赞出于良知,想要做出什么委曲求全的决定,王一搏也决不允许。
他不会让肖赞因为旁人的指指点点,委屈自己的内心,去抚养一个让他永远难受的“耻辱”。
做决定很难,所以自己愿意替他做,而他相信,肖赞也不会永远陷在一滩淤泥中,他比许多人想象得都要强大。
王一搏早已想到,一个男人和女人发生了关系,再坏也不过如此。阮雪那么信誓旦旦、自信满满,自然不会没有半点筹码。
但她若是以为事情的发展会如她所愿,走向逼婚的狗血桥段,那她可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说完最后一句话,王一搏转身欲走。
多呆在这里一刻,他都觉得厌烦。
“你就不想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吗?”阮雪幽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让人脊背发寒的淡定。
王一搏缓缓转身,眼神如刀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阮雪在这样的目光中,居然还能微笑着感叹:“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平常这么满足不了肖赞啊。”
这种没营养的话,王一搏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但是男人的通病也不过如此。
没有哪一个男人不想知道,自己的伴侣“出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平日里对自己的甜言蜜语,亲昵爱fu,会同样用来对待另一个人吗?
哪怕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被迫,全是意外,也还是想知道……
这是人类潜藏的占有欲和好奇心。
王一搏知道,此刻,他应该紧闭自己的耳朵,逃离这里。
然而脚下宛如被毒蛇捆住一般,根本迈不开步伐。
他听见那个女人说:“药,下在龙角散里。”
王一搏瞳孔骤然一缩。
阮雪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所有东西,他都有可能会仔细检查,小心品尝,但是你出门前放入他口袋里的龙角散,他一定不会防备,趁他不注意,替换掉那颗糖,简直太过容易了。”
王一搏紧握的拳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冲上前拽起女人的衣领,管她是不是孕妇,先狠狠给她一拳再说。
然而阮雪紧接着悠悠道:“原来在床上,他喜欢叫你‘崽崽’啊。”
宛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王一搏浑身僵住。
肖赞从没有在外人面前这么叫过他。
他叫过自己“狗崽崽”,叫过“博弟”,叫过“王老师”和“老王”,但是从没有叫过“崽崽”这两个字。
因为他说,带着一个“狗”字的“狗崽崽”,是叫给外人听的,寻常人都知道那是重庆家乡话。
而“崽崽”,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只说给自己“小朋友”听的爱语。
王一搏只觉得眼前有些眩晕,浑身站立不稳。
阮雪的声音犹如毒液,侵入每一寸大脑:“肖赞一定压抑了很久吧,他抱着我,不顾我的挣扎,拉开我的腿,低声说‘崽崽,我想要你,你答应过可以给我的’。”
“我从来不知道,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肖赞,在药物控制下,发起狂来根本让人招架不住,他掐着我的脖子,一次又一次进入我……不停地叫我崽崽,一边让我痛,一边让我快乐……”
“我不停地哭,求他轻一点,然而他告诉我,一博,别推开我,不要反抗我,哥哥爱你……”
“我被弄得浑身是伤,命都丢了大半条,但是那个人是肖赞啊,任谁听见高高在上的肖赞那样祈求自己,那样诉说着爱语,都不忍心推开他吧?”
“哪怕他口中叫着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玻璃杯破碎的声音轰然响起,整张桌布被王一搏暴虐的动作撕扯在地。
“够了!”他目眦尽裂地喘息着,红着眼眶怒吼。
阮雪抬起头看向王一搏,像是终于看到胜利果实的毒蛇一般,扬起唇角:“王总,我可是在替你,承受那些痛苦啊。”
她的手指抚过自己的肚子,目光凝结:“这是肖赞把我当成你,孕育的孩子,只要我不拿掉它,谁也没有办法伤害它。”
王一搏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梦呓一般说:“你不会得逞的。”
“我一定会达成心中所愿。”阮雪抬起头看向王一搏,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坚定道:“拭目以待吧。”
王一搏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子,有一瞬间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他从未直面过那么坚定的眼神。
坚定到……令人觉得可怕的地步。
他在窒息感中沉默许久,内心深处只想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远离这个疯狂的女人。
王一搏转身离开,衣角飞扬,一刻也不想多待。
就在他离开的最后时刻,他听到身后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
呢喃一般,像是一句英文。
王一搏条件反射回过头,以为那个女人又开始说一些能让人气疯的话,却只看到她撑着下巴,头微侧,看着旁边咖啡桌上的水果。
如果餐盘边有水果刀,王一搏毫不怀疑,下一刻,这个人就能拿起刀做出更疯癫的事。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网络上,惊涛骇浪即将把肖赞淹没,他必须立刻赶回家。
夜幕渐渐降临,从轿车后视镜看向川流不息的城市夜景,王一搏尽量压低车速,慢慢平复过于躁动的心脏。
灯火璀璨,恍如隔世,让他不由地想起七年前,自己同样21岁的年纪,与肖赞刚刚相恋的时候。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因为拍了《陈情令》,入戏太深,一开始就是自然而然的“博君一肖”。
但其实,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相处,差一点就成了“战山为王”。
那个时候剧刚杀青,肖赞为了出戏,前往日本静心,同时也为了想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是入戏,还是真情。
后来,他从日本回来,对王一搏的告白做出回应,头一句话就是:“我想清楚了,我也喜欢你,但我不可能当受。”
天知道王一搏当初听到这句话时,头一个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肖赞是谈过女朋友的人,王一搏不会不知道,正常的大学男女朋友相处,会发生些什么。
让一个彻头彻尾的直男,接受一个男人的感情,还要“含泪当受”,想想都知道有多么困难。
于是王一搏简直是忍着心头的雀跃,笑着回复一句:“我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介意这个。”
然而,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堪称“血光之灾”。
王一搏当时是怎么都想不通,一向沉稳、温柔、细致的肖赞,怎么会紧张成那个样子。
在看到血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吓懵了,而肖赞甚至根本还没完全进去,王一搏已经像被劈成两半似的痛得要死。
一向稳重的肖赞仓皇地拿止血棉签,又冲向楼下清吧买药,留下王一搏在床上一脸恍惚。
清吧是老聂开的,当初一起演陈情令的那个,倒也算知根知底的人,清吧里什么杂货都卖,药品也储备齐全。
若不是肖赞去的时间太长了,王一搏怀疑他被吧里的哪个漂亮小酒保拐卖了,拖着“半残”的身体下楼找他,大概也听不到那一番泣血独白。
“我当时就不该说自己不当受,怎么能把这个作为交往的条件?”肖赞喝着玻璃杯中的酒水,半醉道,“现在只要一和他呆在一起,我就紧张得要命,时不时就会想到,万一哪天我们俩吵架,闹到要分手的地步,他就会冷笑着嘲讽我——”
“看啊,肖赞,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把我当作女人的替代品。”
“我现在后悔得要命,当初为什么要拿这个来试探他,为什么会觉得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肯为了我做0,才是真的爱我……”
“可是我忘了,爱情是不能试探的。”
肖赞醉倒在吧台旁,清冷的酒吧灯光下,他语气哽咽道:“我是真的想要……和他走长远的。”
所以才会害怕。
才觉得自己做错了。
后悔不应该试探那个人的感情。
他怕有一天,这会成为两个人分手的导火索。
王一搏裹着风衣,看着吧台前微微颤抖的肖赞,头一次觉得,自己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地方。
这段感情,他其实比自己,更患得患失,更害怕失去。
那一天,他拉着肖赞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酒吧,回到家中,不顾自己身后的疼痛,将他压在被榻上,沉声道:“哥,我想抱你。”
不再隐藏自己,不再压抑自己,不想再听大自己六岁的哥哥心口不一的说辞。
因为他头一次明白,肖赞是渴望“被证明爱”的。
肖赞年长,他没有那么多重来的机会,“王一搏”是他堵上时光和岁月、唯一的人,他输不起。
极致的占有与爱意宣泄,才能给他真正的安全感。
男人的爱,有时候就是那么直白——总是带着“欲”的痕迹,不是吗?
在今天见到阮雪之前,王一搏以为自己是懂肖赞的。
然而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自己,一直在压抑他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吗?
当初……是他想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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