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魏婴在宫中可以说是小霸王的存在,出生时天降祥瑞,朝霞遍布,先帝大喜,寄予厚望,特赐无羡二字,连带着被皇帝冷落数月的君后言冰云也得到了恩赏。
可惜魏婴此人志不在高堂,就想做个江湖的侠客,在宫里也是个不遵规矩的,言冰云一开始还会苦口婆心的教导,每每时影劝着,便也作罢,任由着魏婴的自由长大。
这日刚被罚跪后,哀声载道的对十六岁的时影抱怨:“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厮告状,我知道定要好好教训他。”
时影轻轻一瞥,道:“是我。”
近日来魏婴出宫太过频繁,时影特意派人跟着,发现他每日约着朋友一起喝酒游玩,到晚上才回来,他便提点了几句守门的侍卫,这不,今日上午魏婴刚要出宫被人拦了下来,告到了言冰云的面前,言冰云派人将他带回了宫,还罚他跪一个时辰。
魏婴立马换了一副狗腿模样,扯住了时影的衣袍:“好二皇兄,我下次不翻墙出去了,你可否把出宫的令牌给我?我发誓,肯定在宫禁前回来。”
魏婴因着调皮,自己的令牌被言冰云收走了,只能语气唉唉的求着时影。
时影拿书简敲他的额头:“心思放在正事上,马上就要分化了,若是个乾身,以后还要学着治国。”
魏婴努努嘴揉了揉鼻子,满不在乎道:“我才不要呢,天天看着折子,像二皇兄你一样,那岂不是要无聊死,罢了罢了,我走了,新出的梨花酿我还没尝过呢。”
其实魏婴早就在宫外约了人,这次被叫回皇宫中挨罚,实属意料之外。
时影笑着将自己的令牌放到魏婴的手中特意嘱咐:“低调些,宫禁之前要回来。”
魏婴拿过令牌边走边说“知道了。”
他急急的往宫外跑,未时自己被一堆人带回了宫,还未和谢允道别呢,不知他有没有等自己。
一想到谢允,魏婴唇角止不住的笑意。
时影无奈,这刚被罚过,这次又不长记性。
新出的梨花酿勾的魏婴馋许久了,他看着前面排起的长队,一脸苦相,但想了想,就当是带回去给谢允赔罪了。
这时一位垂暮老朽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你能不能帮我买一坛。”
谢允其实早就看见了魏婴,存了故意逗弄魏婴的心思,谁叫他一声不吭就消失,他等了好几个时辰。
魏婴一下就认出来是谢允,指了指谢允笑的一脸得意。
“允哥,你怎么扮成这副模样。”
说罢,他扯了扯谢允的胡子,谢允挑眉,连忙躲避,他相当珍惜自己的杰作,怎能让魏婴轻易破坏。
“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若不是方才看见你,我就要走了。”
“别提了,被家里罚跪了,现在还疼着呢。”
魏婴神色委屈的捏了捏自己膝盖,用余光看着谢允,谢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受苦了。”
魏婴与谢允两个人是喝酒相识,偶尔还能一起‘行侠仗义’,谢允故意藏锋芒,经常被人追的满大街跑,还得是魏婴帮着才行,久而久之,他俩时常被朋友成为‘狐朋狗友’。
二人除了喝酒外就去城外打山鸡,谢允负责烤鸡。
谢允此人,风趣幽默,长得也好看,手艺也好,就是武功差了一点。
“羡羡,这个送你。”
一串顶好的手串,与宫中的对比,自然是差了一些。
谢允总是能带一些好玩的东西给他,但珠串还是头一次,魏婴将其戴在手腕上。
雪白的肤色衬着,谢允忍不住的夸赞:“好看,果然我们羡羡人美,戴什么都好看。”
魏婴玩累回来时已经天黑了,早就将时影的嘱咐抛之脑后,无奈又翻了墙头。
看着巡逻的士兵并未发现他,他刚上墙,便有个人拦住了他。
十六岁的蓝湛刚刚平了岐山立下赫赫战功,受封一品大将军,今日正巡逻,就看着这毛贼翻墙。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把这剑收一下。” 魏婴的武艺其实也不差,教导的师傅都感叹他天资聪颖。
蓝湛见着魏婴微愣,他印象里的魏婴为他撑了一把伞,如今四年不见,他已出落这般美,美到让蓝湛独占的心更甚。
蓝湛收回剑,敛眸问道:“为何翻墙?” 魏婴眼神一转,开始胡诌道:“我是二殿下身边的小厮,出去给二殿下买酒的。”
这拙劣的借口自己说完,魏婴紧紧抿着唇才忍住笑,交过令牌,蓝湛瞧了瞧,确实是时影的令牌,可他知晓魏婴的身份,毕竟是他心心念念许久的人,但见着魏婴的反应,似乎一点也不记得自己了。
“过了宫禁,按宫规,既是二殿下的人,跟我去见二殿下。”
魏婴听到时影的名讳又苦起了脸,若是被时影知道了,定然又要被说教了。
他眼神一转用轻功欲要逃跑,蓝湛紧随其后,避尘出鞘,魏婴用剑阻挡,连着后退,蓝湛紧追不舍。
魏婴一边躲闪一边拿着酒坛道:“我这酒可是姑苏著名的天子笑,花了我好几十的银子买的,我分你一坛,别追我,就当没看见我,回头我叫二殿下赏你银子。”
蓝湛不理,继续追逐,他心里存了几分气,毕竟与魏婴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他竟然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酒坛落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魏婴不满吼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说了分你一坛。”
蓝湛不语,只是瞧着魏婴,魏婴干脆翻上墙,将另一坛喝光,一边喝还一边念叨着:“古板又不近人情,将来哪家的坤身愿意嫁给你。”
他话说完,瞧见蓝湛的警告,硬生生把其余的话咽了回去。
“喝完了,与我去见二殿下。”
左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跟着蓝湛去了。
到了时影的殿中时,金移花正在为时影研墨,余光打量着时影的神色,脸上忽然如同火烧了起来。
他嫁与时影为侧氏半年之久,时影对他说不上多热情,但好歹后院中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最近让他头大的是即将要嫁过来为正夫的百里氏,听闻那百里二郎才貌双绝,可不是那些莺莺燕燕可以比的。
金移花伸出手攀上时影的胳膊,撒着娇道:“殿下还不去休息吗?”
时影头也不抬道:“累了你就去休息,明日送你先回王府。”
金移花嘟着嘴:“不嘛,人家想要陪着殿下。”
时影冷眼撇过去,金移花便住了嘴,听着时影道:“明日要同父皇商议与百里氏大婚之事,今日破例让你留在宫中已然是恩赐,注意自己的身份,平日里院中那些事本殿下不计较,若是与百里氏联姻出了差错,兰陵金氏全族上下定然不饶。”
时影说完后,便继续看着折子。
当今圣上无乾子,大皇兄唐三在十岁时病了烧坏了脑子,他虽为次,但担了许多长兄之事,圣上如今就盼着魏婴分化为乾身,可毕竟乾坤未定,圣上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也因着言冰云江氏那边的关系,便让时影逐步开始接手政务。
金移花见着时影这幅模样,低着头不断为时影研墨,可眼泪却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二哥金子勋说他应当知足,同为庶乾,他入得了二殿下的府,早早让时影诞下金氏血脉,帮衬着大哥金子轩,无论是从家族还是自己,他希望时影能有个孩子,平日里就算不在府中的时候,他也算有个慰藉,可时影不怎么踏入后院。
半年前的新婚之夜也就是匆匆的圆了房后去处理公务了,甚至两三个月都不来后院,他也被宠幸过两次而已。
后来大臣往时影后院塞人,时影见着家室不错的也纳了,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时影的后院只剩下他一个人,如今又来个百里弘毅。 时影见着金移花落泪,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内侍禀告,说是蓝将军带着三皇子往这来了。
时影抬眸,金移花意会退了出去,不多时,魏婴进门便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时影的视线落在了自家弟弟和蓝湛身上, 蓝湛毕恭毕敬道:“三殿下深夜翻墙带酒入宫,被臣刚好瞧见,特此来见殿下。”
魏婴道:“我都说了分你一坛,非要带我来见二皇兄。”
时影道:“给蓝湛将军添麻烦了。”
魏婴听着蓝湛的名字,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了蓝湛的面前:“原来你是蓝湛,没想到现在长这么高了。”
蓝湛撇了魏婴一眼,暗自攥紧了手中的避尘后退半步。
魏婴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你在宫中的时候,负责保护我的,刚刚我看你身手不错,有机会我们过两招。”
魏婴说着拍了拍蓝湛的肩膀,颇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
蓝湛不语,魏婴又凑上前去,用自己的肩膀碰了碰他:“方才见你,真是认不出了,早知是你,我肯定乖乖走正门了。”
时影轻轻咳嗽了一声:“三殿下顽皮,给蓝湛将军添麻烦了。”
蓝湛点了点头,随后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蓝湛方才用了多大的忍耐。
当晚,蓝湛便做了一个关于魏婴的梦,梦里的魏婴媚眼如丝,乖巧的躺着任由他采摘,他惊醒,察觉到自己失态,淡定处理好,而后走到了窗边。
无论魏婴将来分化成什么,他都要将他带回姑苏去。
打碎了一坛酒的事情魏婴早早的抛之脑后了,他见着旁边砚台痕迹,凑到时影面前,笑道:“听闻今日父皇给二皇兄赐婚,是百里氏的二公子,这人怎么样?二皇兄可以了解?侧夫哥哥那边哄好了吗?”
时影微微蹙眉,不紧不慢道:“并未,左右不过是联姻,是谁都一样。”
魏婴努了努嘴:“那怎么能一样呢,二皇兄的幸福才最要紧,将来称帝,有个顺心的乾后,日子过着也舒心。”
时影拿着书简敲了一下魏婴的脑袋:“坤身帝王岂是那么好当的,要我说,还是你分化成乾身,早早当上太子,我好为了你早做打算。”
魏婴嘟囔着:“分化这事,谁又能说得准,况且我是真的不想当什么太子,权势再大,不如及时一杯酒。”
“待那日便不能你做主了,还有一事,蓝湛前年分化为乾,近日父皇受封他为镇国大将军,又是姑苏蓝氏的二公子,姑苏这些年势头越发的大,正是春风得意时,尽量别去招惹他。”
“我哪里有心思去招惹他,他那副小古板样子,和太傅一样。”
姑苏蓝氏人才辈出,当今圣上欣慰的同时,也起了提防的心思,早些年将蓝启仁调入京中做太傅,连带着将蓝湛留在了宫里教导,陪着魏婴一起上学,近年来新城主蓝涣倒是聪慧,拟了一封表忠心的信,圣上给了一封无召终身不得入京的圣旨,才算镇住姑苏的势。
“你呀。”
“其实当坤身挺好,到时候嫁的一乾身道侣,和他一起仗剑天涯。”
时影轻笑,他早就明白,若是魏婴分化成乾,便为帝,自己也能得摄政王的职位,若是坤,便嫁到姑苏去,成为笼络朝臣的工具罢了。
“有心仪之人了?”
魏婴连忙捂住时影的嘴,一脸娇羞:“哪有,二皇兄可别乱说。”
时影沉默一瞬,随后拨开了魏婴的手:“有机会带进宫来瞧一瞧,看看是不是可靠的,是坤是乾?”
魏婴撒着娇道:“是个乾身,等二皇兄大婚,我带他来赴宴。”
时影闻言,难得对魏婴严厉道:“不妥。”
魏婴‘啊——’了一声,疑惑问道:“为何?”
时影道:“你为三皇子,若是带陌生乾元正大光明的赴宴,你可知会有什么影响?”
魏婴道:“左右是朋友而已。”
时影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紧不慢的说起旁的事:“前一段时日,百里大郎在夷陵发现黑水矿,百里二郎尚为娶亲的乾身,为何要与为我的正夫,这些你可仔细想过?”
魏婴嘟着嘴道:“那与我带朋友赴宴有何干系?”
时影提点道:“若是京中再出个百里二郎,我可没有正夫的位子给他坐了。”
魏婴立马反抗道:“我才不要,伴侣当然要自己合心意才行,若不然委委屈屈过了一辈子,我会不开心的。”
时影摇了摇头,到底才十二岁,是个小孩子心性。
“爱恨与皇家权利面前,算不得什么。”
魏婴听罢,摇了摇脑袋,时影道:“宴会后带着来瞧瞧,到时都是自家人。”
听着话,魏婴才露出笑意,嘴甜甜的叫着二皇兄。
另一边的百里府,除了布满大红的府邸外,无一处欢愉。
百里弘毅看着千金打造的婚服,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情绪,他是百里氏最出色的乾身,要与二皇子成婚,说出来是天大的喜事,可到底之前只是在宫宴上见过几次没过多的交谈。
他出神之际,百里宽仁此时走了过来,对着百里弘毅道:“记得,咱们的目的是什么。”
百里弘毅毕恭毕敬道:“兄长放心,弘毅定然不辱使命。”
百里宽仁拍了拍百里弘毅的肩膀,眼神一狠:“这可是兄长用万金换来的,若是辜负了兄长的美意,你知道的,百里氏从不养无用之人。”
生不如死的法子有很多,饶是他见过的就成百上千。
百里弘毅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百里宽仁转身刚要离开,又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时影的侧夫是金氏的三公子,不到半年,就将时影后院的莺莺燕燕都清理干净了,小心此人。”
百里弘毅眼神一转,应了声‘是’。
待百里宽仁走后,申非走了过来:“二郎,可要去探一探二皇子那边的事?”
百里弘毅拿起茶杯,不紧不慢道:“动作大些,让兄长那边知会,查到什么都不必和我汇报。”
申非抿了抿唇,一脸忿忿不平:“二郎您是乾身,穿着嫁衣嫁给二皇子,以后还要留在京城,我瞧着怎么都委屈,明明百里氏的乾身那么多,偏偏选了您。”
“兄长不过是怕我与他争家主之位罢了,目前走一步算一步,兄长的爪牙伸不到京城,我也方便做准备。”
申非点了点头,虽然听百里弘毅这么说,但还是委屈。
自从老家主逝世后,百里宽仁就一直刁难自家主子,明明自家主子才是老家主生前最疼爱的儿子,还当众承诺让自家主子将来要继家主之位,可偏偏老家主去的那日,百里宽仁拿了手稿说老城主命他为新家主,自此之后,自家主子的地位一落千丈。
百里弘毅拿了一份手稿,仔细瞧着,与阿爷的字迹别无二致,看不出一丝破绽,申非见状立马退下。
阿爷,如今的局面,是你所期望的吗?
百里弘毅想着,情绪也低了下来,将手稿收好后,看着外面的月亮,觉得无比凄凉。
魏婴在桌案前冥思苦想,他不知道以什么理由继续约谢允。
他灵机一动,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进贡的清荷酒,便拿了几坛出来,拿着时影的令牌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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