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赠汝平安扣
宋郢微微眯眼,乜眼看下面的人。
“朕有一皇妹,名翎字轻言。和善贤惠,不善妒,与摄政王实属佳人一对。”
迟萧怔愣住,下旨赐婚!怒气不打一处来,很快就把自己气红温了。
宋郢瞧他有气不能发出来的样子,心里很痛快,谁知他转头就去认认真真地对待此事。
他做的事很常规很简单,赠礼出物。可让一个不太理解女儿家喜欢的饰品,着实为难他了。
一天半的时间,他就想到了一个,买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平安绳。
他想,身处皇宫,身不由己,这命,亦不由己,愿公主平安一生,不涉朝堂风云。
迟萧很少守规矩,唯一一次周全的礼数,也只是觉得宋轻言可怜。
等宋轻言见到时,便变了。
她温柔体贴,不问世事,在安乐殿过得悠闲自在,可题字作画,可抚琴伴舞,可养花种树。
如此皎皎明月,遥望而不可及。
她应配天下最好的男子,他并非良配。
这是迟萧下意识的想法。
迟萧年轻有为,武将出身,性情暴戾气重,在一个极致温柔的人的面前,他没有自信。
吕历七年时,他二十有六,辅政新帝宋郢,位高权重,朝臣忌惮,皇帝杠他。
今隔七载,已过而立之年,如何配她?
大婚三日前,迟萧将平安绳系在宋轻言的右腕,白皙的手腕多了一抹红,鲜明至极。
他道:“赠你,意如此。”
这是俩人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再见,便是成婚仪式上。
队伍十里,声势浩大,万人空巷。
红绸随风舞,无声绘情画。
人群中不经意的角落里,宋郢气急。原来这家伙只是不愿意对他守礼,亏他为了应对迟萧的不乐意,学了一堆新型怼人词汇,真真是白忙活了。但见迟萧这么对待宋轻言便也安心了。
宋郢就一直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他们拜同礼。
一拜,扣问天地,神明保佑,福来长安。
二拜,问首高堂,承长者托,寄后以旺。
三拜,夫妻同心,琴瑟和鸣,长长久久。
三拜过,礼则成。
众人欢笑,各送祝福,献礼讨好。
讨好的话千篇一律。
祝福的话微妙难辨。
外面有人议论:
“虽然摄政王有时候不做人,但这次做的非常好啊!不仅仅是气了皇上,也没有让公主在大众之下难堪!”
“公主和摄政王光论身份来讲,公主是下嫁啊!皇上意气用事,就这样把公主的以后给搭进去,还是公主亏啊!”
谁都难评,事情已经发生,自然也不会担心这种声音的唾沫星子淹上朝廷,扰乱朝纲。而且公主,是不受待见的。从出生到现在,除了下人的恭敬,同辈之人无一不是鄙夷、看不起她。
她的出生是在中秋佳节,那么好的节日却害的生母难产,最后大出血才生了她。而生母失血过多,油尽灯枯,都来不及看孩子一眼,便去了。
帝王发怒,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到孩子身上,杀了在场的太医,给皇后陪葬。
产房血光冲天,本就是不详之地,再加上帝王的杀戮,吕国出现了第一位法葬的皇后。
请法师做法,镇压不详之物,保王室安危。
“皇上意气用事,摄政王怎么也就应了!”
他们不仅观光着,还议论着前因后果,试图猜测出内幕。
夜里由红烛照明,石子上翻着微弱的红,亦给院子里的红绸喜物渡了一层淡淡的光。看起来并不是很暗。
迟萧踏入房内,掀开盖头,看见了在宋轻言眼眸中清晰的自己。半晌,他收敛起神色,继续进行仪式。
共饮喜酒,剪取妻发,结于囊中。
喜婆笑道:“婚事宜,佳人对!”
迟萧遣散下人后取下她头上的珠钗收拾起来:“一会儿年庚会送来吃食,你记得吃,我出去一趟。”
摄政王离开不久,外面砰砰作响,定是烟花绽放,随着声音闯进来的,还有吃食。
【二】愿君臣和睦
宋轻言留意了带头的人——年庚,让他们把吃食放下便散了。那带头的人临走时提醒王妃记得吃,莫要空着肚子,夜里难受。
宋轻言一一应下,待他们走后,拿过一盘点心,独自打开一扇窗,欣赏着外面绚丽多彩的烟花。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点心,慢慢吃着。
点心香甜,吃多了并不是很腻。
摄政王的态度,她很满意,规规矩矩的,没有任何怠慢。气到了皇上,也算是维护了自己的面子,不以羞辱自己来达到忤逆皇上意愿。
宋轻言心存感激,默默记下了。想着日后没有感情,也可以做到相敬如宾,哪怕是摄政王有纳妾之意,必定按照他的喜好来,顺着他。
还有他在婚前赠予的平安绳。
她都记得。
外面不仅有好看的烟花,还有金碧辉煌的圆月。
一些不好的记忆骤然涌起,手里的点心顿时不香甜了。
敲门响起,宋轻言收敛起情绪。
“进。”
来人是侍女春回。
不仅仅是公主贴身侍女,还是皇上派来的人。
“公主可是要更衣?”
“不了,去外面走走。”
春回取来披风披上,扶着宋轻言在府中散步。
外面有灯火相照,足够明亮,也不需要春回多此一举的打灯。
宋轻言正失神着,被突然响起的惨叫声惊扰到了。
“什么声音?!”
春回是习武的,见状立马护在主子身前,提防着周围的动静。她环顾四周,确认叫声是从书房传出来的,而两处之间隔着一条长廊。
守在书房外的年庚,正好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来不及上前去跟公主解释缘由,便被里面的摄政王叫进去了。
【三】收集话本子
地上齐刷刷地跪了一排府上的十八个人,其中死了五个。
迟萧把长剑扔一边,从书案上取下帕子,漫不经心的擦拭手上的血迹,说道:“拖下去,好好伺候,问出本王要的东西。”
“是。”年庚还是斟酌了一下,才汇报,“禀王爷,方才公主在长廊一侧,应是受惊了。”
摄政王蹙眉,擦血的手一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又有些僵硬地吩咐:“去买点画本子过来。”
主子的命令照做就是,即便是有一万个为什么,年庚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多嘴。
迟萧在新房外远远的看着宋轻言,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睡颜可以是安静的、温柔甜美的,而不是烦躁与不安。
一颗烦躁的心在不自觉中平静了。
宋轻言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起得也晚。把穿衣到一半突然想起昨儿竟是没等他来就睡了。
连忙问春回:“王爷呢?”
春回笑答:“不用担心,王爷在书房。年大人送来了衣服和饰品,说是王爷的意思,任何人都不能亏待王妃。”
宋轻言垂眸不语,穿戴好后,亲自泡了茶,给他送去。
【四】茶中有花香
书房门口。
年庚很积极:“王爷正在看书,不忙的。”
实际上迟萧在写‘君臣论’,笔杆都捏碎了四五个。
宋轻言道:“有劳。”
她的声音,迟萧早就听见了,在年庚跟她说话的时候。他收起君臣论,接过茶,喝了一口,说道:“这茶中有香。”
“王爷何出此言?”宋轻言浅笑,依旧端庄。
迟萧紧盯着娇小的身躯,说道:“你身边的人,春回。”
“妾身知道的,皇上若真想对妾身做点什么,就不会安排一个习武的人。”宋轻言一直都很明白,宋郢从来没想着要她的命。
迟萧的理解可就不一样了:“即是护你,难道也不算是一种监视?”
她跟宋郢这破碎的关系说不上好,说不上差。
有着血缘关系,还不如血亲。
宋轻言道:“不是监视。”
她突然想明白昨晚的事了,他说这话也是情理之中。
宋郢在他府邸安排了十八人,他觉得一些小喽啰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在乎。
可后来君臣矛盾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他每次上朝前都收拾好情绪,尽量地忍着不冲宋郢发火。
反反复复,他的脾气也不好了,直接和宋郢对骂。
他无奈道:“罢了。昨夜之事府上不会再有一次,你且安心。”
她只觉眼前人有着诸多的无奈和烦恼,年轻有为,哪有那么随便。
就像天上掉馅饼,会吗?
【五】少年人打君
吕国有着人人皆知的佳话,就连宋轻言也是有所耳闻的。
摄政王迟萧,随先帝顺永帝征战沙场,这一战便是十年之久,打下了壮阔山河。
他见过天上鹤仙,想过自戕。失去太多,孤寂之时,只能挥剑宣泄。
虽有顺永帝开导,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顺永帝回京早,每月都会给迟萧写信问候好,像他的人家般。
等迟萧凯旋回京时,顺永帝已病入膏肓,看见迟萧竟有了三天的精神,最后还是病死了。死前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对迟萧说的,顺永帝说:“孩子啊......你们都是孩子啊......”
顺永帝在世时常常跟儿子说:“迟萧有才,回京后定是要教你的,还会是摄政王,依旧掌握兵权......”
迟萧有时候在想,不放弃宋郢是不是因为顺永帝的这句话?
不杀宋郢是不是因为他是顺永帝的儿子?
顺永帝待他如亲生儿子,给权给势,更是直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迟萧承顺永帝意愿,教导太子,做摄政王。所以宋郢的年少时光充斥着迟萧,以至于矛盾再大也对他下不了死手,但不愿忍他的严厉与啰嗦。
曾整日不是被迟萧提着衣领就是被掐着脖子,迟萧说天说地说太子宋郢,把太子弄哭了又哄。
在宋郢登基前一天,迟萧也不收敛,在登基当天,有恃无恐的主持一切事情。
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宋郢是初登宝座不久,就被迟萧打了。
迟萧抓着小不点的衣领“咚”的一声砸在桌面上,把奏折打散了一圈。
何公公见状,踉踉跄跄去推摄政王。
久经沙场的迟萧,一反手便将何公公掀翻在地,咬牙切齿,冲宋郢呵斥:“宋郢!我的话你听不进去吗!!”
对对对,他说的都对!
宋郢早已被整得流了两行清泪,感觉胸口处不疼了就大口呼吸,气没咽完,喉间瞬然紧致!
他目眦尽裂的看着迟萧,有病!!?
一时之间,御书房三个人谁都没有下一个动作,寂静无声,气压骤然下降。
打破寂静的是宋郢慌慌忙忙的哭喊声:“迟萧迟萧迟萧!迟萧!!”
宋郢被他吓个半死,他轻轻捏一下,自己就抖的不像话。心中大惊,他敢!哭死人算了!
一旁的何公公张大了嘴巴,在快要喊来人前,迟萧松手了。
下一秒,宋郢翻到地上与迟萧拉开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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