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的觉醒
傍晚得到信的李姨娘莲步轻移,唤上了心腹李嬷嬷,二人匆匆朝着潇湛所在的西院行去。
西院之中,潇湛本正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忽闻开门之声,仿若一阵带着脂粉浓香的微风扑面而来。抬眸望去,只见李姨娘身着一袭翠绿大袖对襟长裙,那裙子之上,绣着的黄色花纹肆意张扬。外面套着的那件红色比甲,更是鲜艳夺目,如同燃烧的火焰。
她的发髻之上,各式簪子横七竖八地插着,随着她那故作婀娜的脚步,簪子相互碰撞,发出的哗哗声响,在这寂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刺耳,让人想忽略都难。潇湛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暴发户”这个词来,那些一夜暴富之人,不总是这般迫不及待地将自认为珍贵的东西一股脑地堆砌在身上,只为向旁人炫耀自己的富有吗?
“我的湛湛啊,你可算是醒了!”李姨娘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氛围,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潇湛跟前,那宽大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夸张的弧线。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方丝绢,看似悲痛欲绝地擦拭着那本就不见泪痕的眼角,“你这一躺,便是十来日,可把姨娘我吓得不轻,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啊。如今见你安然无恙,姨娘这颗悬着的心,才算勉强落了地。”
李嬷嬷赶忙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少爷,姨娘每日都在担忧,甚至不顾自己的身子,跪在祠堂为您祈福呢。”
李姨娘却佯装嗔怒地瞪了李嬷嬷一眼,责备道:“就你多嘴,这些话,在少爷面前提它作甚。只要湛湛能好起来,姨娘便欢喜不尽了。”
潇湛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姨娘脸上那厚厚的脂粉。在她那丰富的表情牵动下,那脂粉似乎都有了松动掉落的迹象,仿佛是一张精心绘制却又略显劣质的面具。若不是此前听荷花细细诉说了过往种种,他险些就要被李姨娘这精湛的演技所蒙骗。
轻咳一声,潇湛微微挺了挺腰板,缓声道:“姨娘,您莫要再忧心了,我已无大碍。我深知姨娘对我关怀备至,这昏迷的十几日,定是让姨娘寝食难安。如今我苏醒过来,身体康健如初,姨娘大可宽心。”
“嗯,如此便好,姨娘也算是放心了。”李姨娘说罢,亲昵地拍了拍潇湛的手。
潇湛不动声色地将手缓缓抽出,李姨娘却仿若未觉,依旧笑意盈盈地说道:“你这孩子,病了一场,怎地与姨娘这般生疏了?以往你若是有个风吹草动,哪次不是第一时间便来找姨娘?”
潇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姨娘说笑了,小时候不懂事,给姨娘添了诸多麻烦。”
“瞧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李姨娘轻轻摇了摇头,“与姨娘这般见外,可就不对了。你既已大好,晚上想吃些什么,尽管告诉姨娘,姨娘这便吩咐厨娘去做。”
潇湛眼珠一转,顺势挽住李姨娘的胳膊,撒娇道:“姨娘,我昏迷了这许久,口中寡淡无味,甚是想念那些口味重些的菜肴。”
“好好好,姨娘这就去安排。”李姨娘满心欢喜地应下,随后带着李嬷嬷,扭动着腰肢,缓缓离开了房间。
待她们离去,潇湛皱了皱鼻子,闻了闻衣服上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胭脂粉味,嫌弃道:“咦~~这衣服莫不是用胭脂粉洗过?味道竟如此刺鼻。”说罢,他又用另一只手使劲擦了擦方才被李姨娘摸过的手背,似是想要抹去那残留的痕迹。
“荷花,打盆水来。莲花,拿件衣服与我换上。”潇湛高声吩咐道。待他重新装扮清爽,闻着身上那淡淡的皂角清香,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晚饭时分已至。潇湛与众人在厅中静静等候潇老爷的到来。不多时,一名小厮匆匆而入,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身着绣着一只云燕的灰色常服的男子。他的头上别着一支碧玉簪子,面容冷峻,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整个厅堂的气氛都为之一凝。
潇湛抬眸望向此人,只见他眉眼间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之处,心中却莫名地生不出一丝亲近之感。在他眼中,这个男人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散发着令人难以靠近的压迫感。
“或许,当官之人皆是如此吧。”潇湛暗自思忖道,(想必这个男人便是自己那便宜老爹了。)
“老爷,您回来了。”李姨娘率先迎了上去,声音中带着一丝谄媚。
“父亲。”潇湛也赶忙起身,依着礼教向潇老爷行礼,态度恭敬而疏离。
潇老爷只是面无表情地微微点头,吐出一个字:“嗯。”随后,他径直走向主位坐下,“都坐下吃饭吧。”
(这死老头,自己儿子躺了这许多天,竟也不知关心一下。)潇湛心中暗自腹诽,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莲花乖巧地站在潇湛身后,为他布菜。潇湛慢条斯理地将碗中的米饭送入口中,心中却暗自叹息:(这米略显粗糙,远不及现代的米饭那般软糯可口。)
好在潇老爷还算良心未泯,微微抬眸,看向潇湛,问道:“湛儿,身体可已完全恢复?”
潇湛赶忙放下碗筷,恭敬答道:“回父亲,儿已大好,多谢父亲挂念。”言罢,又低下头,默默吃着碗里的饭。
瞅准时机,潇湛忽然抬起头,望向李姨娘,眼中满是娇嗔:“姨娘,您是不是这世上最疼爱湛湛之人?我瞧姨娘这几日,都瘦了一圈呢。”
(yue)
“那是自然,姨娘最是喜爱湛湛。你小时候,姨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都是先紧着你吗?”李姨娘毫不犹豫地答道,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
潇湛配合地连连点头:“嗯,姨娘对湛湛的好,湛湛都记在心里。记得小时候,湛湛不喜读书,姨娘便允我在家自在玩耍,从不逼迫于我。”
李姨娘听后,脸上泛起一抹娇羞的红晕,眼神却有意无意地飘向潇老爷:“老爷,您瞧,湛湛如今长大了,都懂得念着妾身的好了。”
潇老爷微微颔首,眼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赞许:“湛湛自幼顽皮,难以管教,这些年,辛苦你了。”说罢,他夹起一块排骨,轻轻放入李姨娘的碗中。
李姨娘受宠若惊,连忙谢道:“谢老爷恩典。能为老爷分忧解难,是妾身的福分。”
说罢,将碗中的排骨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赞道:“嗯,这排骨味道甚佳。”
看着桌上二人这般互动,潇湛心中又是一阵无语,只觉好笑。面上却依旧装作一副被宠溺的天真模样,望向李姨娘:“姨娘,湛湛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姨娘成全。”
“你这孩子,今日怎地与姨娘如此客气?有何事,但说无妨,姨娘定当为你做主。”
“湛儿在此先谢过姨娘。”潇湛站起身,向李姨娘行了一礼,而后缓缓坐下,不疾不徐地说道:“是这样的,午时过后,儿子前往东院散步,偶然间看到三弟、四弟所住的君子轩。那院子宽敞明亮,甚是气派,院里还有一座精致的小花园。儿子如今已至弱冠之年,日后难免会有呼朋唤友前来相聚之时。可儿子所住之处,与那君子轩相比,实在是寒酸简陋。若是朋友们见了,定会编排我潇府,说姨娘苛待嫡子,父亲治家无方。儿子实在不愿看到此种情形,所以想与三弟、四弟换一换院子,姨娘意下如何?”潇湛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向李姨娘,等待着她的回应。(哼,第一回合战斗,就此打响。)
原来,午时用过荷花端来的米粥后,潇湛便让荷花姐妹二人带着自己前往东院一探究竟。这一去,才知晓人心竟能偏到如此地步。去之前,潇湛虽料到自己那便宜弟弟的住处定比自己的要好,却未想到会好上这般多。单是那门上悬挂的“君子轩”匾额,便足以彰显父亲对这双生子的殷切期许。
东院的厢房,宽敞亮堂,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影。室内的摆件,无一不是精美绝伦,价值不菲。那张铺着上好绸缎被褥的床榻,柔软舒适,仿佛云朵一般。地上还铺着毛绒绒的地毯,脚踩上去,仿若漫步在云端。
卧房左侧,是一间小巧而雅致的书房,笔墨纸砚摆放整齐,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书房外,便是那座小花园,园中繁花似锦,五颜六色的花朵竞相绽放,显然是被人精心照料。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让潇湛心生欢喜。再想到自己住了十余年的那处小院,偏僻荒凉,连鸟儿都不愿栖息,心中便满是憋屈。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何会选择那般地方,思来想去,定是被李姨娘一番说辞所迷惑,定然是如此!
(潇湛这小贱蹄子,竟在这儿等着我。)李姨娘心中暗自恼怒,面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只是那手中紧紧握着的丝绢,却被她不自觉地扯得变了形,由此便可看出她内心的愤怒,怕是早已将潇湛骂了个千遍万遍,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还未等李姨娘开口,坐在她右手边的双生子中的老大潇安邦已然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来,涨红了脸,气汹汹地指着潇湛的鼻子骂道:“你这大字不识一个的草包、废物,有何资格与我们换房?我告诉你,我与弟弟日后是要考取功名的,这潇府的未来,还要指望我们兄弟二人。你不过是个碌碌无为之人,凭什么觊觎我们的住所?”
潇湛何曾被人如此辱骂过?他那温润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寒意,他虽不记仇,但也绝不容许他人这般肆意侮辱。当下,他冷冷开口:“莲花,掌嘴。”
说罢,他仿若无事人一般,继续淡定地吃着碗里的饭。从这一刻起,他要让众人知晓,他,潇湛,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懵懂少年,他要行使自己作为嫡次子的权利。
莲花闻言,面露犹豫之色:“这……少爷,不太好吧。毕竟姨娘和老爷都在桌上呢。”
潇湛微微抬眸,眼神坚定而不容置疑:“有何不好?一个庶子,竟敢公然辱骂自己的嫡兄长,此乃大逆不道之举。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外人笑话我潇府尊卑不分?我此举,也是为了维护李姨娘的名声,莫要让她落个不会管教孩子的骂名。你且放心,李姨娘心中自有分寸,不会责怪于我。”
潇湛这一番说辞,条理清晰,掷地有声,让莲花不再迟疑。她莲步轻移,缓缓走向潇安邦。
潇安邦见莲花真的要动手,这才慌了神,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母亲,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母亲,您看这……”
李姨娘收到儿子的求救信号,赶忙看向潇湛,好言相劝道:“湛湛啊,当初分房之事,可是你自己点头应允的。你弟弟年纪尚小,不懂事,方才所言,皆是胡言乱语,你切莫与他计较。”
莲花却仿若未闻李姨娘的劝阻,她走到潇安邦面前,伸出右手,高高扬起,而后重重落下。“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厅堂中回荡。登时,潇安邦那白皙的脸上,便浮现出两个红红的手掌印,宛如熟透的苹果。
潇安邦何时受过这般委屈?他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疼,心中满是屈辱。他转过身,扑到李姨娘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母亲,母亲,您可要为孩儿做主啊……”
“好了!”潇老爷见此情形,眉头微微皱起,呵斥道:“吃个饭,也不得安宁。还有你,潇湛,你在东院住得好好的,为何突然想要换房?”
潇湛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潇老爷的眼睛,声音沉稳而平静:“父亲,儿此举,亦是为了李姨娘与父亲着想。您想,儿身为嫡次子,若日后有友人来访,见庶弟所住之处比儿的居所更为奢华,定会心生疑惑,以为李姨娘苛待嫡子。而旁人若是知晓父亲对此事放任不管,亦会指责父亲治家无方。如此一来,我潇府的名声,岂不是会受到影响?分房之时,儿年幼无知,未曾考虑周全。如今儿已长大成人,自当处处为潇府的声誉思量,父亲以为呢?”
潇老爷静静地听完潇湛的话,微微眯起双眼,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缓缓点头:“嗯。”
潇湛的这一番话,看似处处为潇府考虑,实则句句指向李姨娘苛待嫡子之事。李姨娘心中明白,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只得默默坐在一旁,暗自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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