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芳为许言琛炖了四物汤，刚端上来，就盛了满满一碗给许言琛：“快，趁热喝。”

许言琛看着那上面飘着的油，有些反胃。

“怎么了？”何慧芳问。

“太油了。”许言琛老实说。

“这还油吗？”何慧芳不解，有些愁，“你从小就挑，给你做的好东西你一样都不吃。”

难怪身体不好，何慧芳想着，没说出来。

许言琛当然知道何慧芳想说什么，也不跟她多说了。药材的味道飘进他鼻腔，他也没有什么胃口。

叶珩看了眼一旁的管家，管家走过来俯身靠在叶珩身边，叶珩说：“拿吸油纸过来。”

“好的。”

管家很快就拿了包吸油纸过来给叶珩，叶珩端走许言琛的碗，用吸油纸把表面的油吸了，才推到许言琛面前：“这样可以了吗？”

许言琛不回答，只是默默喝着汤。

“还是你细心。”何慧芳笑着对叶珩说。

晚饭过后，叶珩去书房工作了，何慧芳拉着许言琛坐在沙发上：“你们吵架了？”

“没有。”许言琛心不在焉，有些烦躁。他不想在前夫家待太久，又不想妈妈知道他离婚的事情，更不想让她知道他已经怀孕的事情。

“那你怎么不理小叶？人家对你那么好。”何慧芳有些责备地看着他，“夫夫间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是不是你闹脾气了？”

“为什么是我的问题？”许言琛没好气地问。

“小叶看着是会闹脾气的人吗？”

“那我就是吗？”许言琛嘟嘟囔。

“你们到底怎么了？”何慧芳问。

“就是懒得说话，妈，你快回去吧，我送你回去。”许言琛说着就拉着何慧芳的手。

“你这孩子，”何慧芳不起身，“人家小叶还让我多住几天呢。反正明天放假，妈妈再多待一天，明天给你做别的汤喝。”

许言琛刚想破罐子破摔说我们已经离婚了，何慧芳抢先一步问他：“你上次发情期什么时候？排卵期到了吗？我听说排卵期容易怀男孩，你抓紧机会啊，咱至少还能保证男孩，也不至于让他们太失望。”

“妈？”许言琛受不了了，“你够了没有？连叶珩他都说了不着急要孩子，你在急什么啊？”

“死孩子，这么大声干嘛？”何慧芳瞥了眼楼上，“被小叶听到影响不好。”

许言琛靠在沙发上，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你快回去，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怎么……”何慧芳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嘴了，“算了，妈老了，管不住你了。”何慧芳撂下一句话，朝客房走去。

叶珩已经吩咐保姆把客房收拾好。

许言琛一个人在客厅，环顾五年的家，每一个地方都是他最熟悉的样子，是他亲手布置的，这时候竟然觉得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

他没有勇气跟妈妈说他已经离婚了。

在他们那个地方，离婚不是什么光彩事，二婚更是酒席都不敢办，何况他还是和顶尖enigma离婚，这说出去他爸妈那种爱面子的人肯定在村里待不下去了。

他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靠在膝盖上哭。

怀孕后情绪不稳定，总是动不动就哭，前五年没流的泪在这些天全部涌出来了。

叶珩处理完工作出来，站在二楼走廊看到了缩成一团的许言琛，心脏像是被闷在了塑料袋里，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叶珩下楼，走到许言琛身边，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许言琛抬起湿漉漉的眼睛。

“这样哭对眼睛不好。”叶珩说。

“喝点水补充水分接着哭吗？”许言琛边怼边擦着泪。

“如果这样你能开心的话。”叶珩说。

许言琛看不清楚叶珩的脸，他眼前一脸模糊，伸手接过了叶珩手里的水，喝了口。

叶珩坐在他身边，一句话也没说。

偌大的屋子被长久的寂静掩埋着，许言琛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看向叶珩：“即使我哭成这样了你也不问我发生什么了吗？”

“我想等你冷静点。”叶珩说。

许言琛觉得白天那个搂着他的肩安慰的叶珩是假的，他又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一边：“我先走了，明天过来接我妈回去。”说着就起身了。

“等等，”叶珩叫住了他，“谈谈吧。”

“离婚证都拿了你才要跟我谈吗？”许言琛的哭腔压不住。

“那天晚上，你哭了，”叶珩说，“事实上那时候你跟我提什么我都会答应。”

“你不想离婚吗？”许言琛问。

叶珩皱眉：“是你提出的离婚，我从来没想过要结束这段婚姻。”

许言琛转身看他：“是，我想离婚，我不想跟一个机器生活。为什么只有我在哭啊，为什么只有我在崩溃，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地跟我说话？”

“你在说什么？”叶珩完全无法理解许言琛的想法。

“算了，我们本来就不合适。”他胡乱地擦掉了残留的眼泪，“我走了，明天我再来接我妈。”

叶珩站起来，还是看着许言琛离开了他们的家。

无法理解，无法沟通。

他查看了客厅的监控，听到了许言琛和何慧芳的对话。叶珩向来不插手许言琛家里的事，他一直以为，只有他们家的人在逼着许言琛生孩子，没想到，亲妈也这样咄咄逼人。

叶珩对许言琛家里的相处模式并不熟悉，印象中只是很普通的亲子相处模式。他不擅长和长辈交流，每年也只陪着许言琛回去一次，许言琛也不是恋家的人，一年回去几次，剩下的时间都待在他身边。

叶珩不了解自己的岳父岳母，但也不知道岳母私底下会这样教育许言琛。

叶珩让管家准备了果盘，他端着果盘在客房门口徘徊了好一会，怎么也踏不出第一步。

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毕竟是许言琛亲妈，亲妈教育孩子，轮得到他插手吗？

但许言琛是他老婆，即使是被亲妈欺负，他也不能忍。

“小叶？”客房的门打开，何慧芳站在门边看他，“你怎么了？言琛呢？”

“他已经睡了。”叶珩说。

“这样啊，那你也早点睡，不要太忙了，注意身体。”何慧芳说。

“吃点水果吧，妈。”叶珩面无表情地说着，有些别扭。

“好……”何慧芳稀里糊涂接过，“你快去睡吧。”

叶珩点点头，随后说：“别为难琛琛。”对长辈说话，却带着警告意味。

何慧芳呆滞了一会，叶珩接着说：“晚安。”说着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怎么说得我像恶婆婆……”何慧芳不解地嘀咕着。

凌晨，叶珩拿着客厅的监控录像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复复盘他和许言琛的那段争吵，在纸上列出了各种可能性，试图理解许言琛想要什么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