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在宫门外停住,一路过来,裘衣下摆沾染了风尘,搭在身上,倒是让肖战显得慌忙。
守门的视为认识肖宰相。对此,按照规矩行礼,问安后便放了行。
肖战一身白衣锦裘,又生了一副好容颜,路过的宫女太监,即使碍于肖战的身份,也难免多看了他两眼。
随即他们无不内心敬佩,肖相这么晚了还入宫面圣,当真是勤勉,为国为民。
肖战对于此类目光早已习惯,他立于原地等候,片刻不见有人前来引路,紧致的下颚又绷紧了几分,冷冽凉薄之意摄人心魄。
思忖片刻,肖战独自一人向御书房行去。
他本以为王一博打着春猎的名号,再不济也会在书房装装样子,可当他行至御书房,却被洒扫太监告知,并在龙鸾殿正歇息呢。
闻言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后的肖战,转身便欲离开,心中更是将王一博从头到尾骂了个遍,可不等他多走几步,迎面便撞来了岑公公。
岑公公一路追在肖战的屁股后面,这会儿见到肖战,他二话不说,拉着人便将其塞进轿撵中。
轿子很稳,走的不紧不慢,不多时便到了寝殿门口。
岑公公抹了把额头上的的汗,有些庆幸般低声命人落轿,随即挥退下人。
岑公公脸上堆出些许讨好的笑,恭恭敬敬的将肖战请下轿撵,似乎生怕轿子中的肖大人,一个生气谆谆而去。
肖战懒得多动多说,压抑着心中翻涌不尽的恶寒,只希望能够快点结束。
他快步行至殿前,正欲拾级而上,却被两个侍卫毫不客气地拦下。
“大人,陛下有令,还请大人在此静候。”
冰冷森寒的弯刀在眼前形成禁令,一时间,气氛紧绷的厉害。
两个侍卫心中叫苦不迭,若不是陛下特意安排,他们岂敢如此对待当朝宰相?
可即使心中再忐忑,面上还是要过去的。
他们绷着脸,强迫自己不打哆嗦。
肖战盯着他们看了须臾,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情绪翻涌。
“哎呦呦,大人何须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会子凉,还请大人移步。”
还不待肖战有所动作,岑公公先行一步,将人引了过来。
殿前光景宜人,柔和清风拂过湖面,荷叶在阵阵连波中颤巍巍的摇晃。
石桌上摆着一盘棋,刚下到一半,还未下完。
肖战随着岑公公引指,在石桌旁落座,拈起一颗黑子,正欲落下,却被突兀传来的一声娇嗔,震的脱指跌下。
随后,丝竹管弦之乐从殿内沿着窗棂传进屋外所有人耳中,肖战眸子陡然一凛,刹那间目光投射向殿门。
女子曼妙的身姿在窗户上晃动,烛火下的杯然相撞以及欢乐笑之声,得见屋内一派歌舞升平,暖意融融,岁月静好。
不时还有阵阵娇嗔劝酒之音传出,与肃穆庄严的皇宫格格不入。
岑公公感受着身旁越来越低的气压,硬生生忍住轻颤的身躯,他向后打了个手势,余下的侍卫成半包围的趋势,以肖战为中心,将人围了起来。
之前拔刀拦人的两位侍卫,将刀彻底拔出,满脸戒备的偷偷瞄着宰相大人。
仿佛此刻的肖战是什么极度危险的人物,一言不合就会大开杀戒。
他们想的倒也对。
此刻的肖战双拳紧握,落地是翻滚的怒意和憎恶,倘若是前几年他应当是……
也是,那毕竟是前几年了。
双手陡然一松,身体重新跌落至石凳上。
一众戒备之人见肖战这般,终于放下心来。
岑公公却仍然不肯掉以轻心,他感受着此刻的肖战与平时不同,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上一次便是肖大人一人冷着脸,踹了龙銮殿的大门,他提着刀冷眼一刀下去,差点要了陛下的命。
因此,肖大人被用了刑,还是陛下亲手料理的。
随行的侍从更是一个都没落下,该驱逐的驱逐,该降罪的降罪。
想到这里,岑公公脸上上堆积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若是肖战得知众人心中所思,多半会冷嗤一声。
如今的他早没了,从前的锋芒与意气,他自觉无趣,眼前的棋局更是没心思下。
桌上的棋谱被一阵风吹开,肖战一手支撑着额角,另一手拿起棋谱翻了翻,就着丝竹之音,将自己缓缓哄的睡了过去。
肖战睡得并不踏实,传来的阵阵呻吟的声音令他不得不重新睁开双眸。
这声音似乎是特意为了让他听的,就连琴笛配乐的声音都弱了几分。
“陛下……啊哈,青些啊!”
熟悉的声音愈发放肆的吟叫,肖战猛地回头,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房门,一股火活跃在四肢百骸,他万万没想到,王一博今夜送给他的是这般光景。
王一博要他肖战在殿外候着,听他与陈子旭欢好!
肖战忍不住心头重新涌出恶心,店内,陈子旭刻意的魅音娇嗔令他作呕,更多的是对王一博的寒心厌恶。
攥着衣袍的手指骨用力到发白,唇齿间弥漫出血腥味时,肖战才松了咬着唇的牙冠。
他此刻真想再去刀劈一次王一博,再不济转个身,立马回府,不受这屈辱,可他怕了,怕身边的人因此遭殃,怕事情被宣扬出去。
夜已经深了,除了丝竹之音外再无旁的。
肖战扶着石桌坐下,示意岑公公同坐,就着月色困意爬上神经。
肖战直着头,半梦半醒间隐约觉得周围静得出奇,他微微掀开眼皮,陡然撞见玄色龙袍,视线在微微上移,便是那张属于王一博那似笑非笑的脸。
肖战猛地起身下意识后退,却被一卷圣旨挡了回来。
金黄的卷轴在两人脚边滚了滚,末了被一双修长匀称的手拾起。
“肖大人是连个旨意都要朕来教交怎么接吗?”见肖战并未接旨,王一博眸子冷了冷,沉声道。
王一博,谁在店内与陈子旭等一众歌妓玩乐,可始终留意着殿外的几人,尤其是肖战。
当免费来报说,肖大人撑不住在书桌上睡着时,王一博气的摔了酒盏。
这就不行了?
那他偏偏要这个人行!
他原是打算将肖战直接抽醒,可不知为何,当他见眼前人紧簇的眉,仿佛是睡得并不安稳时,只觉反而是自己做的过分了。
这一番思存犹豫,肖战便醒了。
内心的不爽愈发浓郁,他将人从石凳上扯下,泄愤般一脚踹向肖战的心窝。
肖战始终死死咬着牙,一丝闷哼都未曾从嘴中吐露。
王一博似乎因此得了趣,他伸手抬起肖战的下巴,迫使人对上自己的双眸。
“宰相,肖战。御前失仪,就此罚跪殿前,未经朕的允许,不得起身。”说罢示意岑公公在一旁监视,随即搂着陈子旭回殿。
随着王一博转身,肖战才发现在其身后满目得意,衣衫不整的陈子旭。
夜色绽放,满庭的夜花在夜风中微微绽放,馥郁芬芳,淡淡袭人。
如此良辰美景,本应令人心悦,可如今却无一人有心欣赏半分。
肖战一掀衣袍,双膝着地,就一身单衣,跪的笔直,仿佛这般能将碎的不成样子的尊严重铸几分。
这一跪,他从黑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今日是十五,休沐,朝臣免了早朝,王一博作为皇上,自然也是不必上朝。
王一博一夜未睡,此刻正漫无目的的看向窗外。
一旁的陈子旭想要亲近几分,谁知刚将手放上王一博的膝头,就被人狠狠踹了下去。
王一博只为做戏气气肖战而已,这会儿人正跪在殿外,他的一门心思也全挂在那人身上。
为什么就不能服软认错?
就像陈子旭这样讨讨他的欢心能如何?
想着肖战的冷硬清冷,王一博摆弄茶盏的手用力到泛白,巧的是,此刻淅淅沥沥的雨自天空而下。
昏沉间,滴滴冰凉砸在肩头发顶。
肖战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待其彻底清醒时,身上的衣袍已经有些潮湿,膝盖处更是疼的刺骨。
肖战微微侧目,一把青伞正立于自己头上。
而为他执伞之人的肩膀,此刻已然湿了个透彻。
“有劳公公了,此举……不必。”肖战哑声道。
不远处,洒扫宫女和太监三三两两的经过。
阵阵低声议论的声音撞进耳中。
“这不是宰相肖大人吗?怎的好端端的跪在了这里。”
“这你都不知道,话说你没听到,有人传吗,说肖大人最近惹了圣怒……”
“小点声,小点声,别被人听了去。”
……
岑公公闻言将伞又偏了偏,随即呵斥那些低声议论肖战的人,将人赶了去。
他身为宦官,早应心硬如铁。
早些时候也监视过几位妃嫔受罚,而恰逢雨季。
独独眼前清瘦之人,令他于心不忍,即使顶着可能会被同罚的风险,仍是想要为其遮挡些风雨。
他总觉得肖战不应这般。
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人一袭一品青色仙鹤官袍,清冷独立的端立于大殿之内,与一众大臣们高谈阔论,共谋天下之事,安民生长平。
而不是这般屈辱受罚,在雨中彻夜长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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