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4
文/小黄人茜崽
春生个高,睡惯了自个儿屋里的大床,缩在隔壁间儿五尺来长的睡竹床上,夜里翻个身都够呛,偏偏入夏了,夜里蚊子还多,春生这样平日里倒头就睡的,也被耳边上蚊子的嗡嗡声扰的心烦气躁。脚边上铁盘子里还燃着驱蚊用的地椒,香的有点发腻,春生不大爱闻这个味道,混着自个儿身上的汗馊味,熏得人脑袋都有些发晕,三两下把自个儿脱了个精光,春生拿了块皂角就往院里井口跑。
乡下的月亮总是很亮,照在春生有些纤瘦的后脊,映射着粼粼的水光缓缓没入股沟,井水很凉,淌过隐秘处时,冻得春生一个激灵,白日里有外人在时,春生不好去看身下的伤,现下借着月色探手一摸,果然肿了。拨开有些稀疏的毛发,指腹碾过**将药膏推进更深处,春生咬紧牙关近乎羞耻的憋红了脸,从前他很少这样直白的触摸过那条本不应该存在的小缝,外甥女婿的鼻子就好像一把开了刃的凿子,硬生生碾过皮肉凿开那处,疼的春生现下想起来都有些战栗后怕。头顶上传来一点木板吱呀的开阖声,春生一抬头,就瞧见窗柩前那张俏白俏白的脸,月色下青年的表情有些冷,目光却缓缓凝在他掌心有些生锈的铁盒。
“舅,你受伤了?”
想起白日墙下那一通乌龙,雷宇摸了摸早已经止住血的鼻梁,冷白面上虽不显,耳根子却红了个彻底,春生笑嘻嘻冲着楼上摆了摆手,三两下便套好了裤头。
“乡下蚊子忒毒,专找你舅的大宝贝上叮,这药膏消肿止痒的,你要是想要,我给你屋里也送一盒。”
主卧临河,夜里虽然凉快,可水汽重的地方,蚊虫也多,雷宇夜里被蚊虫叮得睡不着,刚想推开窗柩吹吹风,就瞧见月色下赤条条的春生。他来洇河乡前,母亲总怕他在乡下适应不了,包裹里除却上门要送的礼盒,还有好些个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有止痒用的风油精,也有洗澡用的力士香皂。
“那就麻烦舅了。”
有些生锈的铁盒子,外边儿没有包装,里边儿的药膏闻着却清香清香的,春生用指腹沾了一点抹开,那股子淡淡的清香味便顺着指腹晕散开。
“我自己做的药膏,涂在蚊子包上明儿就消了。”
接过那盒药膏,雷宇嗅见一点淡淡的皂角香,春生沾着药膏的指腹缓缓摩挲过他红肿起包的手臂,雷宇望见他微抿唇角下的那颗痣,有些不自在的屏住了呼吸。
“舅,你用什么洗澡的,好闻。”
青年人毛剌剌的发顶蹭过掌心,春生不自觉又上手揉了揉,他们靠的很近,近到可以瞧清男人发顶的旋,颈后的痣。
“就洗衣服用的皂角,你舅糙,洗衣服洗澡都用那块,不过你放心,你中午用的不是这种土皂。”
抬手戳了戳青年人颊边的软肉,春生笑眯眯端着盆往里屋走,好半响,雷宇缓缓埋首凑到了臂腕间,睫羽低敛着,耳廓却渐渐染上一点微红。等春生把汗湿的褂子搓洗干净,盥洗台上不晓得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块纸包的力士香皂,春生从前在县里给人家做工时就常在供销社的货物架子上见到,那时候店里总会重复播放力士的香皂广告,春生听不懂粤语,更不记得广告词,唯一的印象就是电视机里穿着性感的广告女郎。
大概是春生的药膏真的起了作用,雷宇难得没再被蚊虫叮的难以入眠,第二天起来时手臂上的蚊子包也消了不少,门栓虚掩着,靠河的那边窗户却不晓得什么时候被人关上了,台子上的铁盒里落了不少地椒燃尽的灰,雷宇过去和小队出任务时,常常因为一些不可抗力被迫降落到荒无人烟的丛林戈壁,队里生活经验丰富一些的老人,就常在身上备着这些驱蚊用的草药,报之以李投之以桃,雷宇眼前忽而便闪过春生那张淳朴又好看的脸。
六七月份正值夏忙,春生一大早就扛着篓筐和镰刀去了地里,现下正是冬麦子收割的季节,村里分配给他的那几亩地春生都种了麦子,他手脚快,干活也麻利,没一会儿就割了一小片儿,日头底下春生浑身上下都汗津津的,皮肤晒得有些红,眼睛却黑亮黑亮的。快到饭点的时候,树荫底下聚了不少人,全是各家来送饭的小媳妇儿,春生擦了擦额角的汗,唇角微抿着,颇有些羡慕的朝着树下望了望。
“春生哥,望啥呢,今天我妹子送饭,要不要一块分着吃。”
铁军和春生过去一道在城里做过活,既算得同乡又是难得聊得来的好友,年少时候为情买醉,春生只同他说过凤兰的事儿。
“要我说,你年纪也差不多了,该成家了,凤兰和你的事儿都多久了,一个大男人天天纠结着一点过去的情谊,苦守到三十好几了也不找个婆娘,搁谁听了都要骂你一句傻逼,人家孩子都生好几个了,你却还是个孤家寡人,别怪兄弟嘴臭,再过几十年,躺棺材板里,都没人给你送终。”
春生模样生得好,干活又勤快,十里八村上门的媒婆都快把他家门槛儿踏平,铁军她妹就是为着这混小子活生生从花一样的年纪熬成了现下嫁不出的老姑娘。
“我现在就把她当妹子,你要真为兄弟好,就少说两句,叫别人听见了影响不好,凤兰是我妹子,没得血缘,也是妹子,你再大声一点,我就把汗巾塞你嘴里。”
拧了把脖子上挂着的汗巾,春生爱出汗,轻轻一拧就拧了一手汗,铁军被他拧着后颈提到跟前,若不是他妹子在田埂上唤他吃饭,那条汗巾真要被春生揉着塞进他嘴里。
“春生哥也在啊,吃饭了么,我还带了消暑用的绿豆汤,我娘熬了一个上午哩,快上来喝一碗解解渴。”
田埂上站着的女人梳着十几岁小姑娘才梳着的大辫子,脸上涂了粉,日头一晒就化了,黄一块白一块,日头底下瞧着也有些怖人,春生隐约记得她是叫仙仙,十几岁就爱同铁军跟在他身后,每每见着了,总一口一个春生哥,娇嗲嗲的,就算是大白天,也能叫春生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在那张脸也还是有些亲切的,梳着辫子的模样像极了留着长发的铁军,春生嘴甜,东施也能夸成仙,每每见着人,也还能违心的唤上几声小妹妹。
“好嘞,来了。”
春生模样生的俊,笑眯眯同人说话时,尤其叫人难以招架,他同村里那些个邋遢的庄稼汉很不一样,哪怕浑身汗津津身上还沾着田里脏兮兮的麦絮,还是叫人觉着干净的不像话。
接过铁军妹子递来的绿豆汤,春生避嫌似的站到了树荫外,他是个外男,不好离那些女眷太近,仙仙又是个待嫁的大姑娘,太过亲近只会叫村里的老人说闲,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放女人身上,逢管你清不清白,总少不了有人要背后编排,偏偏铁军这妹子还是个实心眼的,不会看旁人脸色也就罢了,还总痴缠着春生说些有的没的,囫囵几下喝完手里的汤,春生胡乱找了个尿遁的理由就要脱身,有些烦躁的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春生叼着烟卷就走进了一边儿的樟树林里。大概今天的运气是真的有些背,尿的时候没扶稳,尿在布鞋上了不说,樟树上边儿路过一只鸟,都要搁他头上投个空投。
随手扯了几片叶子摁摁干净,春生有些嫌弃的甩了甩头,还没走到林子口,老远就听见闹哄哄的一阵人声,树荫底下乌泱泱翁了一群人,春生个高视力好,老远就瞧见他那个白净清隽的外甥女婿。青年的脸蛋还是白俏白俏的,耳根子却有些红,村里这些上了年纪的女人,说起话来总没个羞,光瞧雷宇紧绷的小脸和微皱的眉宇,就晓得这群人一定又是在开晚辈们的玩笑,正想走出来给人解围,青年忽而四下张望起来,走的近些,春生才听清雷宇说了什么。青年人一字一句,虽有些拘谨,还是一脸认真的同众人说道。
“我不找小娥,我找的是春生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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