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整夜。
天蒙蒙亮,风停雨止,凄厉地哭声打破了小渔村的宁静。
离小渔村不远的海边礁石上,坐着一个女人,她家男人昨天出海捕鱼,至今未归。
别看现在海面平静,昨日日落前突然狂风大作,海浪滔天,以一股吞山之势包围着小渔村,狂风就着海势,犹如地狱恶鬼倾巢而出,极为瘆人。
女人知道,此番光景,还未归的人,多半是凶多吉少。她的哭声绝望而无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忽而,海平线上飘出一个黑点,朝岸边急速靠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能辨清,那是一个坐在木板上的人。
女人的哭声戛然止住,她看清了,那是自家男人,离近一点时,还能看到男人在朝她招手。
离岸边还有段距离时,那木板忽然停下,水下一个漩涡,一抹金色一闪,消失在水里。
男人自己双手划水,女人趴在礁石上,也帮他划着,等到男人上岸,女人抱住他又哭又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男人拍拍她的背,也是惊魂未定,“我也以为死定了,谁知命大,被人救了。”
“谁救的你?”女人问。
男人望向苍茫的大海,“鲛人。”
人们都听说过鲛人,人身鱼尾,生活在海里,可实际上,谁也没见过,对生活在陆地上的人来说,极为神秘。
女人惊讶片刻,搀着虚弱的男人边走边说:“我回去备些吃食,放在岸边,多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村里的人陆续被哭声吵醒,纷纷开门查探,见刚刚还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正挽着自家男人的手,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一个头发花白,衣衫灰扑的老太婆站在低矮的门口,旁边还立着个睡眼惺忪的男娃,老太婆招呼道:“女瑛,你方才哭啥?”
名为女瑛的妇人虽满脸泪痕,但神情轻松,回道:“阿椿婆,泾尾昨日出海一夜未归,那种海浪,还以为回不来了呢,结果被鲛人给救啦,我这就回家,准备些吃食,好供奉恩人。”
阿椿婆看向女瑛身边的男人泾尾,虽全身湿透,苍白着一张脸,但毫发无伤。
两人走后,阿椿婆身边的男娃清醒了些,扯着她的衣摆问:“阿奶,我们也给鲛人供奉食物,鲛人是不是也能救我爹娘回来?”
“唉……”阿椿婆一声长叹,佝偻着身子转身摸到灶下开始烧火,“你爹娘死了几年了,哪里还能有救。阿布,吃完早饭,我们去山里挖山薯,你大伯估计又忘了给咱捎米面了。”
阿布今年七岁,三年前,父母出海打渔发生了海啸,再也没回来,连尸首都没见到,只能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
这一方土地的人天生地养,背山靠海,人们靠捕鱼为生,再自己种些吃的,勉强能维持生计。
而阿布家,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一个年幼无法自理的小儿,不可能出海打渔,平常靠在外给人做长工的大伯接济,自己再挖些野菜,也去海边捡些已经死掉的鱼虾蟹什么的。一老一少也能活下去。
山上有一种野生的山薯,不脆也不甜,味道还涩,煮熟了之后,嚼起来干巴巴的,阿布最不爱吃,可是没办法,家里没粮了,他们只能吃这个。
一老一少各背着一只竹篓子,翻过一座小山头,挖了一上午,只挖到半篓,回家的路上,阿布看到一簇野生的果子,红红的,鲜艳欲滴,看起来很可口。
他舔了舔嘴唇,摘了一把用衣摆兜着回了家,一颗也没吃。
回到家时,几个孩子从他家门口跑过,他缩瑟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屋里躲,这几个孩子总欺负他,但他也没怎么被欺负,因为他一察觉到有危险,就撒丫子跑。
他把篓子卸下,偷偷跟着他们,只见女瑛和泾尾,还有他们的女儿玊椛,一家三口跪在海边的礁石上,面前摆着山里打来的野兔肉,还有白胖的馒头。三人对着海面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几个孩子早对那肉和馒头流口水了,等女瑛一家走了之后,就饿虎扑食似的瓜分了。阿布虽然也馋,却不敢上前,有个孩子回头看了一眼,吓得他一溜烟儿跑回了家。
兴许是被暴雨洗刷过,今晚的月光格外亮,从低矮的小窗透进来,能把整个屋子照亮。
旁边是阿奶熟睡的呼吸声,阿布偷偷爬起来,把白天摘的野果捧在手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海边走去。
夜晚的大海本该漆黑一片,阴森恐怖,可被这皎洁的月光一照,海面波光粼粼,极为好看。
阿布无心欣赏这光景,他颤巍巍地走到岸边,把野果放在一旁,趴在岸上,脸朝下,鼻尖贴着水面,小手不停划着水,想在水下找寻什么。
他想爹娘,虽然他连爹娘是何模样都忘了,但他想。在阿奶耳背听不到他说话时想,在被人欺负时想,在冷时饿时想,在看到别人都有爹娘时,特别想。
如果鲛人能救回玊椛的爹,说不定也能救回他的爹娘。只是他跟阿奶说,阿奶却总说他爹娘救不回来了,他要是还说,阿奶就抹眼泪,他就不敢再提。
海面波光粼粼,海里却很黑,阿布甚至把脸都沉进海里,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有点失望,正想起身时,只见深海里一点微弱的金光传来,慢慢变得越来越亮,不多时,一张脸出现在他眼前。他闭着气,吓得张开嘴,灌了几口海水,慌忙站了起来。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就看到那张脸浮出水面,月光下看着是一张幼儿的脸,圆圆的眼睛眨巴着,好奇地看着阿布。
阿布看到他浸在水里的下半身,正是一条泛着金光的尾巴。
他见到鲛人了!
他忙学着女瑛的样子跪下,跪得笔直笔直的,小手拍着胸脯,“我叫阿布,我七岁了,求你帮我找回我爹娘,我给你准备了很好吃的果子。”
他忙捧起一旁的野果往前递。
谁知他一动,那条小鱼儿像是受惊,尾巴一摆,游出老远去。
阿布有点忧心,这个鲛人看着比他还小,胆子也小,能帮他找回爹娘吗?
他膝盖往前挪了挪,把手里的果子递得远了些,怕吓到对方似的小声道:“你家里有大人吗?你回去跟你爹说,帮我找爹娘好不好?”
小鱼儿在他稍远地地方游来游去,又好奇地看着他的手,就是不靠近。
阿布灵机一动,捻了颗果子自己吃,又往水里丢了一颗,小鱼儿歪了歪头,抬手捞起,也学着阿布把果子送进嘴里。
成熟的野果甜津津的,小鱼儿吃了几颗之后就被俘获了,游过来趴在岸边,直勾勾地盯着阿布的手。
阿布把野果递到他面前,小鱼儿便一颗一颗往嘴里塞,还发出表示赞叹的“嗯嗯”声。
阿布好声好气道:“以后,我每天都摘给你吃,你帮我找回爹娘好不好?”
小鱼儿吃得摇头晃脑,嘴里一直“嗯嗯”着。
阿布见他答应,连忙问:“明天我爹娘能回来吗?”
小鱼儿:“嗯嗯。”
“是不是我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他们了?”阿布不放心地追问。
小鱼儿:“嗯嗯。”
阿布笑了起来,“谢谢你,你真是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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