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慕聆走出房门,阳光透过帷幔的薄纱落到她脚边。
慕池恙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出去玩了,整个家除了佣人以外,依旧空荡荡的。
她只是停顿一瞬,便拎上包开车去了公司。
公司的事务不算多,但繁杂,这让慕聆能片刻遗忘昨晚不算愉快的小插曲。
临近傍晚,天边的朝霞笼上暗色,低调的黑色敞篷跑车停在慕家门前。
车门打开,慕聆一身简单的小黑裙,长度刚好能露出女人白皙匀称的小腿,堪堪及腰的长发打着卷,垂在她胸前。
一回来,她朝着楼上而去,脚刚踏上台阶时,余光瞥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人似有所感,也朝慕聆望来,对视上的那一刻,她下意识紧抿唇,缓声道:“哥。”
慕疏林放下手中的杯子,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却依旧温柔的开口道:“有国内相关的业务,所以是几个小时后航班。”
这是还出现在家的解释,慕聆只是很平淡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她就转身想要继续上楼去,就在此刻,慕疏林仍站在原地,朝她道:“耳耳,我想再听听你弹琴。”
慕聆上楼的脚步停下了,她没有转头去看慕疏林,而是垂眸看着身前的台阶,只一瞬的沉默,她道:“不了,我已经很多年没弹了。”
慕疏林没有动,在听到这句回答时,愣了片刻,待到回神时,慕聆已经回了房。
杯中的醒酒汤,温热不断翻腾出雾气,他却觉得握着杯子的指尖发凉。
凌晨的暮色,只有皎月落下微光,一室寂静中,只有二楼的琴房亮着灯。
慕聆坐在琴凳上,纤细的指节拨动着架子上的琴谱,指尖跳跃奏出乐章。
琴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慕疏林就倚在门边,静静的听着,他的脸颊上因为醉酒仍带着点薄红。
冷白的灯光自慕疏林头顶打下,发丝微微垂着,带来小片阴影,或许是因为喝醉了,他呼出口的气息都变得有些黏腻,他道:“你骗我,耳耳。”
慕聆的确骗了他,这是第一次,在面对慕疏林时,她选择了欺骗。
“哥。”她的指尖扫过一个个黑白琴键,这一声哥,让慕疏林的酒醒了大半,又或是从一开始,他就没醉。
他们血脉相连,慕聆远比慕疏林的野心更大,如果说慕疏林是继承了慕父的谦逊,那么慕聆就是继承了慕母的冷血。
毕竟,要钱权,还是要爱情,她还是拎得清的。
她早已经给过自己一次试错的机会,换来不对等的结果,她谁都不怨。
更何论,以前都那么明智清醒,自己又早就过了会犯蠢的年纪,就更不应该糊涂。
如果一定要嫁人,谢以涟自然是最合适的那个。
家世相当,心爱之人永逝,这同时也意味着,不会多出什么琐碎的花边新闻,扰得她去多费心力。
她也不需要去维系什么夫妻感情,本来就是因为利益才走到一起的,谈感情什么的,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思绪飘远间,慕聆没有抬头,她仍垂着眸,指尖在琴键之间游走,时不时蹦出一个音节。
目光落到曲谱上,那双眸子仍低垂着,她却提及了一个与现在毫不相关的话题:“你还记得,我十八岁的生日愿望许的什么吗?”
像是触发到了什么关键的开关,慕疏林的身子一僵,显然他也想起了什么。
十八岁生日那天,慕家为慕聆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成人宴。
而那天晚上,慕家所有人都休息了的时候,有人在这无边的寂静下,敲响了她的房门。
慕疏林捧着一个有些歪七扭八的小奶油蛋糕,依稀能看出来是小狐狸的模样。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蛋糕,心中有忐忑,也有激动。
慕聆带着困倦推开房门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场面。
慕聆揉着眼睛,宽大的睡裙带着丝微褶皱,当她看清门前站着的人是慕疏林时,也不由得疑惑起来:“哥?”
慕疏林将捧着蛋糕的手往前送了几分,好让慕聆能看清蛋糕的样子,他道:“我来给你过生日。”
“是只有我和耳耳的生日。”月色只微微照亮他的侧脸,以及他唇边漾开的笑。
进了门,慕疏林迫不及待的将蜡烛点燃,顺手揉了揉慕聆柔顺的发顶。
发顶被微微揉乱,慕聆的眼中还留着打哈欠时溢出的泪水,那双眸子就这么亮晶晶的注视着他,显得人越发乖巧可人。
“许愿吧。”
慕聆的那双长睫垂下,双手合十下,蜡烛的火光同时照亮两个人的脸,照亮她睫羽上的细微湿意,照亮他紧紧注视的瞳眸。
“哥。”慕聆吹灭蜡烛,在黑暗中捕捉到慕疏林眸色的微亮,与他对视:“在这世上,只有你爱我,也只有我爱你。”
没有之一,没有最爱,他们只有彼此。
慕聆拿叉子尝了一小口蛋糕,眸子愉悦的弯了弯,又挖下一小块将手伸向慕疏林:“哥,你尝尝。”
慕疏林却微微偏头,径直越过她伸出手中叉子递来的蛋糕,覆上她沾着奶油的唇。
慢慢的从小心的舔舐到毫无章法的深入,唇齿紧紧纠缠在一起。
慕疏林与慕聆之间,没有询问,没有表白,有着不算正式的爱意诉说,有着坚定走向的彼此千百步。
他们互相都太过熟悉,只需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所以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慕聆窝在慕疏林的怀中,气息带着点喘:“哥,我们,都要得偿所愿。”
他们的第一个吻,是奶油味混杂着浓郁的草莓甜,甜腻到,慕聆至今都还忘不掉。
这份回忆,于慕疏林而言,也是深刻的,毕竟就在下一瞬,他的嗓音就打着让人难以忽略的颤:“耳耳……”
慕疏林永远温柔疼惜的态度,让慕聆觉得,好像记得那些往事的人、对这段感情刻骨铭心的人,就只有她自己。
慕聆半抬起眸,瞥向倚在门旁的慕疏林,与其说她面上的表情没变,不如说是冷漠的一点表情都无。
连带着她说出话语都变得冷硬刻薄:“哥,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吗?”
说出口的瞬间,她就开始有些后悔了。
这是慕聆从小到大,第一次在慕疏林展露她真正的一面,不似身边人的小心翼翼,不似母亲的波澜不惊,他就那么看着慕聆,眼中的……是愧疚。
愧疚?
为什么会感到愧疚呢,哥哥?
慕聆没有问出口,她仍看着慕疏林,如同他长久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一样,继而向一动不动的他道:“哥,你该走了。”
慕聆指的是慕疏林几小时后的航班,可两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这一去,又是不知是多少年才能换得来再见上一面。
良久的沉默下,慕聆平淡的将视线收回,浓密的睫羽又长长垂下,掩下她眼底捉摸不透的情愫。
踟蹰下,慕疏林只是克制的退了一步,退到那千百步中的负一步,退到她的视线以外。
琴房的门被带上,一瞬间寂静的只能听到窗外风声的沙沙。
慕聆翻动着被风吹回第一页的琴谱,她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指尖触错的琴声在悠扬的曲调中十分突兀。
慕聆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后弹着。
琴声愈演愈乱,最后一曲终了,她双手攥成拳狠狠砸在琴键上。
无数音节一齐炸出,刺痛耳膜,慕聆却笑了,笑声却又哽咽。
她的指尖打着颤,目光死死顺着指尖抚过的每一个琴键看去,她还记得,这台钢琴是慕疏林送她的。
指尖蜷起,笑容终究变得苦涩:“坚持下去,不还是错了吗?”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此刻的琴谱,在翻篇的一瞬,又被裹挟的风浪强行压回原点。
慕聆这五年来没有一刻不在想,想着,如果当年慕疏林分手的时候她闹了,如果当年把唐茹带回来的时候她闹了,结局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
可如果真的再经历一遍,慕聆依旧会选择平静的接受。
她的骄傲和自尊不许、她的野心和能力不许、她的身份和立场不许,所以哪怕割舍下这感情再怎么痛彻心扉,她都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破绽。
人在处于极度幸福的时候,是会下意识屏蔽潜在的隐患和不幸的。
兄妹相恋,从一开始,就为他们的故事埋下了悲剧的伏笔。
“哥,你得偿所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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