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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书名:浪漫病 作者:路今迟 本章字数:9741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屋外不知几更,怕引来饿狼的蹲守,宋嘉言不敢再喊人,他躲到了角落里,跟看不见的沙砾与破破烂烂的砖头作伴,在人生地不熟的J市,他没有结仇的人,还是在包间里晕倒的,把他绑来这里的人,一定就在包间里。

陈副总喝得烂醉,即便想迷奸自己,也不至于带到这有狼的荒郊野外来,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总不至于要等到明天酒醒了再来欺辱他,而且看陈副总的模样,明显是忌惮他背后的势力的,绝不可能干出这种绑架他的事情来,要不然这次的合作可就真的黄了。

为了占他便宜,不值得。

不是陈副总,那会是谁?

宋嘉言心中有明确的猜忌对象,但不愿相信宋宇伦会卑鄙到这种地步,居然敢在J市趁人之危,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阻止他去签合同。

思及此,宋嘉言气急攻心,一夜未合眼,眼里爬满红血丝,嘴唇也冻得发白,等到天亮时,门缝里透进了一点光亮,他得以看清这个废弃的铁皮棚是何模样。

脏乱差,脚下的地板是用石砖搭建的,很多废弃塑料袋,蛇皮袋,破烂衣服,有一个用杂草简单铺盖成的席子,上面有坏掉的打火机,以及装着烟头的泡面桶等垃圾,隐约泛着一股恶臭味,估计是有流浪汉进来呆过,屋角甚至有蜘蛛网,爬着一只巨大的蜘蛛。

宋嘉言最怕这种东西,打眼吓一跳,鸡皮疙瘩都起来,他在这种地方待了一晚,生理和心理都受到了极大的折磨,顿时崩溃不已,挣扎着爬起来,再次去拍门呼救。

他挨着墙角坐了一夜,精贵的西服早已满是灰尘,秀丽乌黑的中长发更是黏上了落灰的蛛网,整个人看起来落魄与滑稽,清瘦身躯狼狈不堪,眼眸赤红含泪,加上嗓子里那点哽咽的哭腔,真是老天看了都得心疼一下。

小少爷生平第一次被绑架,心中幻想过许多人来救他,有警察,有父亲,有发小,甚至是他刚上任的alpha丈夫。

但一个人都没有。

他被关到了日落西沉时,饿得前胸贴后背,甚至发起了烧。

身体越发滚烫,苟延残喘间,宋嘉言好像听到了越野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他眼皮颤动,无力地掀起来,听到有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开门锁的声音,以及越野车又飞速离开的声音。

一切不超过两分钟,宋嘉言半昏半醒,强撑着意志从地上爬起来,用纤细的,沾满灰尘的五指去扒门,锁链声晃响,铁门紧紧关闭了一天一夜,居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夕阳橙红的光晕流泻进来,照到宋嘉言脆弱苍白的脸上,他呼吸沉重地看着门外的旷野,白雪皑皑一片,到处都透着一股萧瑟的味道,冷风打北面吹来,把他的心吹得一个寒颤,冷冽透骨。

这个时候,合同应该已经签好了。

把他关了一天一夜,又突然把他放了,这般手笔,不用猜就知道是宋宇伦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他缺席的时候越过他朝董事会取得授权,然后顺利以副总裁的名义代为签订这份合同,与他争夺项目主导权。

宋业德知道他突然不见了,还不得不授权给宋宇伦,一定会气得血压升高,董事会肯定也在编排他,不满他的办事效率和失职,此刻公司关于他的谣言也必定满城风雨,或猜测他失踪,或猜测他躲起来吃喝玩乐,总是,这都是对他非常不利的负面消息。

宋嘉言不是没有被宋宇伦背刺过,可这一次,宋宇伦真的过了。

消失了一天,不知道宋业德会不会派人来找他,宋宇伦他们是否已经功成身退,把他抛弃在此回了江昙,宋嘉言气血翻涌,有心无力,挣扎着站起来,无论如何,他都得先回到镇上,才好算账。

这里是郊外未开垦的荒地,铁皮屋后是一片杨树林,林子里肯定有狼,宋嘉言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在寒风与冬日残阳下一步步寻着越野的车轮印走。

然而这里远离城镇,是真正的穷乡僻壤,荒无人烟之地,宋嘉言裹着风雪走了许久,直到入夜看不清路,迷失了方向,自己都自己不知在哪里兜圈。

天色越发暗沉,宋嘉言越发惶恐,他想要走得快一些,至少在入夜后找到一个村子,借宿一宿,可他越是着急,身体就越渐飘忽。

他拖着极度饥饿与高烧状态下的身躯,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甚至还摔了两回,一路走来,不知走了多少个小时,都未看见人影和希望,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宋嘉言支撑不住软倒在地,他用尽了力气,吊着一口气想爬起来,但却不堪重负,晕在了一座高压电线杆下。

宋嘉言失去意识前,心中除了委屈悲凉,还有很多饱受折磨的绝望,或许,死在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等野兽啃食他的身体,等白骨被雪花草木掩盖,就此长眠不醒,不被任何东西束缚,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归宿与解脱。

就这样吧,其实也挺好的,每天过得水深火热,被搞死也是必然的。

一个个,都不管他的死活,只想着利用,抢夺。

就这样死吧。

等我死后,爸爸就不会逼迫我继承公司了,而是会给我烧很多纸钱,他那么有钱,应该不会吝啬,还有宋初衡,肯定也会给我烧很多,我可以拿着这些钱,去地府里面继续做我的小少爷。

没人疼我,我就自己疼自己。

等我死后,看到我的遗体,陆庭颂应该也不会想着要上来打我的屁股,有辱斯文损了风度,参加完我的葬礼,他寂寞空虚冷,应该会去找另一个更美貌,更温柔的Omega做他的妻子吧?

漂亮贤惠,乖巧听话,讨人喜欢,不像我,总爱跟他反着来。

没关系,新欢比不过旧爱嘛,我也可以在地府里找一个我喜欢的alpha,不去喝孟婆汤承受人间疾苦,做个逍遥自在的鬼新郎,办一场盛大而幸福的冥婚,不要陆庭颂了。

宋嘉言这般想着,缓缓合上了眼帘。天地一片苍茫萧瑟,陷在雪地里的手指无意识地颤抖,宛如被剥夺了生命力一般缓缓僵硬。宋嘉言失去意识,羸弱身躯,被风雪无声地吞噬。

耳边传来嗑瓜子的声音。

呱,呱,呱,异常悠闲。

感官苏醒,意识也回归,宋嘉言睁开眼,瞳孔聚焦,循声看去,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中二少年,穿着蓝色卫衣,染着亚麻色头发,脖子上挂着耳机,正坐在凳子上,一边盯着他,一边嘴里嗑着瓜子,场面说不出的诡异滑稽。

宋嘉言脑袋沉得像灌了铅,但那种发烧的不适感已经褪去,浑身只余大病初愈的虚弱感,他反应了几秒,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没死,还被人救了。

宋嘉言苦涩地想,我这是命不该绝,还是命运多舛?

扫了一圈周围陌生的环境,视线又回到少年身上,宋嘉言撑起身体半坐起来,看着陌生的少年拘谨地张口:“这是......”

那少年把瓜子皮扔到垃圾桶里,悠然说:“这是我家,我妈把你捡回来的。”

濒死的感觉回旋在脑海里,宋嘉言微怔,眼睫毛垂落:“谢谢,我......”

少年言简意赅:“你发烧了,吃了退烧药,睡了十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五点。”

在那样极端的情况下,风雪交加,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不错了,宋嘉言劫后余生,再次道谢:“谢谢......”

少年是个alpha,准大一新生,刚放寒假回家,宋嘉言突如其来,占用了他房间的火炕:“不用谢,你醒了就赶紧联系家人,不然我今晚就要睡客厅了。”

“啊,好,”宋嘉言意识到自己给人添麻烦了,病态的嘴唇有些苍白,犹豫地揪着手指问,“我……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你是哪的人?家住哪?”少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递给他,询问。

“我……从江昙来的,来办点事,这里……具体是什么地址?”

“兰原镇,小薪村。”

宋嘉言听到陌生的地名,有些哑然,竟然把他绑到了另一个镇上,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问:“这里离吴余镇有多远?”

“不远,隔壁,开车走县道,一个小时到。”少年洞察了他的想法,说:“但你要想走着回去,至少得八九个小时。”

宋嘉言默默叹了口气:“好的,谢谢,麻烦你了,等我联系上人就好了,不会打扰你们太久的。”

“快点,再晚点雪又大了,村里的路不好走。”少年似乎很介意有Omega进入他的房间,睡在他的炕上,想让他赶紧离开,催了一声,就继续嗑瓜子。

宋嘉言点头,指尖按下宋业德的号码,给父亲打去电话。

宋业德一听到他的声音,劈头盖脸就问他去哪了,为什么没有去签合同!为什么打电话也不接!派人去找也找不到!

宋嘉言心中酸楚,低声说:“爸爸,我不是故意不去的,我被绑架了。”

宋业德乍一听,沉声说:“绑架?那你现在在哪?安全吗?”

那少年听到了,抬眼看了宋嘉言一眼,脸上带了点吃惊和探究,宋嘉言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他又扭回头去继续嗑瓜子,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宋嘉言病了一场,又许久没进食,声音微虚,对宋业德说:“我没事了,现在很安全,爸爸,我明天就回去。”

宋业德听他的声音,不似被威胁的样子,放下了心:“究竟是怎么回事?谁绑的你?”

“我不知道,”宋嘉言盯着被褥上的条纹,想起被关起来的那一天一夜,只觉得心有余悸,说,“当时在包间里,喝了一杯茶就晕了,醒来就被关在了郊外的废弃房子里,到昨天傍晚才有人把我放了,我没看见是谁,也没有证据,他……好像是故意想在这个时间段把我关起来一样。”

宋业德何等精明,立刻就反应过来:“你怀疑是宋宇伦那小子做的?他急匆匆地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去了趟会所,第二天你人就不见了,又不能干等着你回来,所以只好跟我要授权,没想到啊,我这个侄子,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明着面想跟你争位置,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爸爸,石油的合同,签了吗?”

“合同必须签,货也必须快点到,”宋业德说,“你不见人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没有半点头绪,项目不能就这样耽搁下来,这一次,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是宋宇伦干的,就当吃个教训,你下次一定要给我注意点,别再入了别人的套。”

是他求着被别人绑架的吗?宋嘉言心中不忿。

可宋业德说得对,他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无法证明绑架他的人就是宋宇伦,贸然去指认,只会被说成污蔑。这种明争暗斗,在集团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我去查会所的监控,顺藤摸瓜,总会找到的。”宋嘉言想了想,还是不想就这么算了,若继续忍气吞声,日后宋宇伦只会越来越猖狂。

“他既然敢绑你,就肯定不会亲自动手,监控能破坏,你喝的那杯茶水估计也被销毁了,你就算查也晚了,即便抓到了绑架你的人,宋宇伦也会一口咬定不是他做的。”

宋嘉言又想到了去医院看李总回来时,宋宇伦在车上跟他说的话,忍不住说:“那我就一直任由他欺负吗?他前两天明着面跟我透露,想要我退出这次项目。”

宋业德沉声说:“嘉言,爸爸会帮你找到绑架你的人,但如果你想对抗宋宇伦,就得提升自己的本事,丰满自己的羽翼,而不是只靠爸爸。”

宋嘉言拳头紧握,说:“……我已经在学了。”

宋业德不悦地说:“学而不精,算什么本事,你现在连宋初衡一半的手腕都没有!他当初进集团的时候,把那些反对的人整得服服帖帖,忠心耿耿,现在出去自己创业还把我的人给带走了几个,你就不能学一学他?多跟他取取经?”

宋嘉言微愣,继而声音变干,像是在压抑什么,说:“爸爸,你不觉得你逼我逼得太紧了吗?”

宋业德沉默,片刻后语重心长道:“嘉言,我是为了你好。”

可我现在一点都不好。宋嘉言只觉心力憔悴,不再争论什么,说:“爸爸,先这样吧,我现在在别人家,不方便多说。”

“你在哪个地方?我派人去接你。”

“不用了,”宋嘉言心头微凉,说,“我自己想办法回去。”

“宋嘉言,不要闹小孩脾气,万一回来途中又出什么事,会耽误很多事情。”

耽误事情,耽误事情。

自从醒来后,宋业德对他的关心总是不纯粹,带着浓浓的重利意味,好似什么都比不过公司重要,面子重要,还没出车祸之前,他与宋业德也曾关系和睦亲近,他时常盼着宋业德能多回家陪陪他,他会和父亲撒娇表达爱意,会为父亲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

父亲也很疼爱他,不限制他的喜好,给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小时候甚至把办公室给他当游乐园玩,等他玩腻了就把他抱在怀里教他写作业,虽然为人冷肃严厉,但从没骂过他一句话,所以他从小娇生惯养,想要什么有什么,从没受过一点委屈,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艳羡。

可这些舐犊情深的亲情,如今被削弱得半点不剩,那一巴掌打下来之后,宋嘉言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他的生活,再也回不到从前,以后也再不会有人疼爱他。

宋嘉言一口气憋在胸膛里,怄得发疼,干巴巴道:“爸,你不是总要我成熟一点,独立一点吗,如果我连自己回去都做不到,那这总裁也不配当了。”

宋嘉言有这种觉悟是好事,宋业德语气欣慰:“好,你早该这样,学着有点魄力,不要让别人觉得你唯唯诺诺好欺负。”

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不奢望父亲切切担心,嘘寒问暖,但至少也要体谅他一下,不要再明着面说教他,逼着他往前走,寒他的心,他现在蹒跚学步,每一步都走得很疼,怎么就是没有人知道呢?他是不是活该过得这样痛苦压抑?

挂了电话,宋嘉言深吁了一口气,神情落寞,他觉得自己满脚都是血,一步也不想再走了。

嗑瓜子的少年冷不丁出声问:“你还是个总裁?”

宋嘉言吓一跳,差点忘了身边还有个人,转过脸,唇边挂上苍白的浅笑:“嗯,是啊,是不是不像?”

少年看他两眼:“确实不像,你身上还带着稚气,没有那种领导人的风范,你......有点太软乎了。”

好吧,不只是少年,所有人都这样觉得,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坐总裁的位置。

宋嘉言接受了软乎这个形容词,因为他确实硬气不起来,适才甚至都不敢对父亲发怒,他拿着手机纠结,不知该给谁打电话。他狂妄地拒绝了父亲的帮助,丢了手机,记不得文清的电话,也记不得秘书的电话,也就不可能让秘书来接他。

宋嘉言咬咬牙,给宋初衡去了电话,找他借钱。

宋初衡最不缺的就是钱,二话不说让他提供卡号,又问要不要派人去接他回来,宋嘉言想着大雪天,路况不好,就说不用。宋初衡不同意,说马上派两保镖去接他。

宋嘉言刚才和宋业德怄气,倔脾气上来偏要维护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也不同意。两人争论一番,最后选择折中,保镖今晚先过去,明天在吴余镇宋嘉言下榻的酒店汇合,如果见不到人,就马上到兰原镇找他。

宋嘉言觉得只是从另一个镇到另一个镇未免也太小儿科了,一点也不能彰显他的独立自主,他十八岁的时候就能自己从江昙飞四个小时去港城看爷爷奶奶了,现在已经二十九,反而不如从前了,但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还是同意了。

他这个弟弟啥都好,就是喜欢强人所难。

挂了电话,宋嘉言拿着手机,犹豫地看向少年,实在捉襟见肘:“我能用你的手机打车到吴余镇吗?钱待会儿转到你卡上,然后我再跟你换点现金,你放心,今晚我不会留在这里打扰你的。”

少年知道他可能有些窘迫,把没嗑完的瓜子揣口袋里,提供了银行卡号给他,说:“这里是村子,路不好走,这几天又受暴风雪影响,晚上计程车是不会在附近晃悠接单的。”

宋嘉言犯了难。

少年看他一脸为难,觉得他适才跟父母闹脾气的中二模样似曾相识,于是同病相怜,做出妥协,慷慨说:“算了,你住一晚吧,明天再走也行。”

没有计程车,总不能徒步走回隔壁镇,宋嘉言实在没别的法子,只能这样了:“谢谢,那个,随便找个地方给我睡就好了,不会占用你的房间的。”

少年说:“你这样说得我好像很没善心的样子啊,我看起来有那么吝啬?客厅可没有暖炕,你病还没好全,可别又加重了,不然我妈得骂人。”

刚说完,门口就出现了一个穿着碎花棉袄的阿姨,少年的母亲是再平常不过的农村妇女,常年干农活,风吹日晒,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黝黑,苹果肌明显,长着一颗媒婆痣,因为疏于打扮,整个人显得潦草,却又莫名的有福相。

她在少年背后插着腰,冷哼说:“兰星宸,我骂谁了呀?”

少年吓一跳,回身看,无语道:“……妈,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声音?”

“臭小子,我这不是怕吵到客人睡觉吗?”兰母瞪了他一眼,然后越过他,坐在了榻边,看宋嘉言的眼睛变得亮亮的,表情也忽然慈爱,“孩子,你醒了啊?还有哪难受不?”

这位便是把自己从雪地里捞回来的救命恩人,宋嘉言正色道:“阿姨,我没事了,谢谢你把我救回来。”

“不用谢,人没事就好,看到你的时候把我吓得咧,以为你死掉了,怪叫人心疼,”兰母是早上去喂牛的时候发现宋嘉言的,身子都被雪掩埋住了,把兰母吓了一跳,一探还有气,就赶紧把他背了回来,请了村里的大夫来看,开了一点药喂了进去,救回了宋嘉言的命,“你睡了一天饿了吧,我刚煮好饭,先过去吃,填饱肚子再说话。”

宋嘉言一经提醒,肚子就配合的咕咕叫起来,手心也还冒虚汗,于是十分不好意思地被兰母搀扶去吃饭,这户家庭只有两个人,兰星宸的父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只有母子俩相依为命。

兰星宸叛逆期还没过,爱装酷,饭桌上没说话,只有兰母絮絮叨叨问了宋嘉言年龄几岁,家住何方,为什么会来到村里,宋嘉言都礼貌地回答了,但没提自己被绑架的事,只说自己来办事,和大部队走散了,迷了路,就晕倒在了外边。

兰星宸在一边没插话。

兰母是个热心肠,问宋嘉言明天打算怎么回家,宋嘉言说打车出去,到吴余镇上买机票回江昙,兰母点头,说明天先让兰星宸骑自行车带你到镇上打车。

宋嘉言看了少年一眼,觉得少年可能有些不情愿,自己也不想再麻烦人家,就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村口打车,告诉我具体方位就行。”

“我们家住村尾,你走到村口都要半个小时呢,骑车快一点,再说了,村口不常有计程车的,难打车。”兰母说。

“太麻烦了。”宋嘉言觉得兰母真是朴实而善良,婉拒道,“半个小时也不久,我自己真的可以。”

“不麻烦,我顺带让他到镇上买点东西回来。”兰母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拍拍儿子的肩膀,对他说,“你明天去菜市场买两只鸡回来。”

兰星宸抗议:“那么冷的天去买什么鸡……”

兰母觉得儿子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性格叛逆就算了,脑筋还直,跟长不大的小孩似的,居然不懂得多照顾照顾Omega,这样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儿,于是瞪了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长这么大块头就是用来抗冻的,人家是客,送一下怎么了?”

兰星宸:“……”

兰母对宋嘉言说:“就这么说定了,等会儿吃饱饭,你就好好休息,星宸,晚上你睡客厅,把屋子腾出来给客人睡,里面暖和,有助于病情恢复,知道不?”

宋嘉言盛情难却,带着歉意看向兰星宸。

兰星宸能怎么办,兰母是一家之主,他只能照办:“知道了,别叨叨了,吃饭。”

“这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兰母白了儿子一眼,继而笑着给宋嘉言夹菜,“来,你多吃点,家里好久没来客人了,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家常菜。”

“谢谢,”宋嘉言是真的饿了,拿起筷子也没顾什么形象,把狮子头吃进嘴里的时候差点热泪盈眶,两颊吃得鼓鼓的,嘴里含糊道,“阿姨,真的麻烦你了。”

“哎呀,真的不麻烦,俗话说得好,助人为乐,胜造七级浮屠嘛,我这是做好人好事给自己积德呢。”兰母慈爱的看着他,漂亮可爱的Omega最招人喜欢,乖乖巧巧的,不像自己家那臭小子,整天就知道惹她生气,一点也不省心。

“……”宋嘉言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埋头吃了兰母夹给他的菜,抽空夸了句很好吃,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以此来表达真诚的感激。

兰母当即笑颜如花,让他不着急,慢点吃。

填饱了肚子,宋嘉言顿时感觉自己的力气全都回来了,充满了精气神,一扫之前的虚软。

兰母去洗碗了,宋嘉言吃了人家的饭,提出帮忙,兰母不让,把他赶出去看电视。

兰星宸在客厅玩手机,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自有自己的世界,看起来也不是热情开朗的,不屑于主动招呼客人。宋嘉言被剥去了热情开朗的技能,此刻心里莫名尴尬,只好自己盘腿坐在少年一米远的地方看墙上的电视,不主动打搅人家。

兰母好客而地道,洗完了碗,就把宋嘉言带去浴室洗澡,交给了他一套换洗的衣物,洗完澡,兰母又把他带到兰星宸的屋子里,拿了一床新被子进来,铺在床上,说她这老寒腿挨不住冻,又不能让他和自己这老姑娘睡一块,所以只能让兰星宸挪地了。

宋嘉言担心地问:“他……睡客厅会很冷吧?”

兰母:“甭管他,alpha冻一晚上没什么事,你别看他脸臭,其实不是对你有意见,他就是有点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床。”

“那我还是睡客厅吧……”

宋嘉言心不安理不得,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找人来给兰母家装上暖气,以确保以后每一个冬天都能暖和的过冬,也不必在床底下烧柴火,免得烧到被子,烟味也不好闻。

“哎呀不用,等明天我再替他收拾就好了,”兰母弯着腰,铺好床,转头随口问宋嘉言,“孩子,你是不是结婚了呀?”

宋嘉言眼睫微垂:“嗯。”

兰母笑了笑,牙口很白,说:“我就说嘛,看你带着标记,应该是结婚了的。你和其他人走散的事,有没有告诉你的alpha?你手机丢了,打不通电话,他应该很担心吧?要不要借手机给你打电话报个平安?”

“啊……”宋嘉言根本就没背过陆庭颂的手机号,他忽觉心虚,下意识就扯谎,“已经打过电话了,借的小兰的手机。”

“打过就好,”兰母絮叨说,“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与家人保持联系,不然他们会担心的,像兰星宸,去到外面上大学,周末有空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打过去还不接,我有时候就会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在外面出什么事了……”

兰母的声音逐渐远去,宋嘉言神思游移。

爸爸有没有告诉陆庭颂他出事了?如果陆庭颂知道了,会担心他吗?打不通他的电话,会着急吗?

宋嘉言不知道,他低头往自己的无名指看去,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自从搬到新家后,他就把婚戒收了起来,没再戴过,他表现得对这段婚姻漠不关心,不会主动去维系夫夫之间的感情,更不会去关心陆庭颂什么。

如果陆庭颂遭遇了绑架,他也不会跨越千里去救人,因为自有人会比他更担心陆庭颂。陆庭颂的家人,陆庭颂的朋友,唯独不会是陆庭颂的妻子。因为他的妻子不爱他,不在乎他。

可是陆庭颂喜欢我啊。

喜欢一个人,就会不自觉的牵挂。

我出事了,他一定会担心我的吧。

至少要担心一下我的脸和身体。

要不然他以后就找不到我这么可爱的Omega了……

他会担心我,我却不会担心他,这是否对他有点不公平了呢?

我说不想喝酒,他就打电话给宋宇伦,算是为我挡了回灾,尽职尽责的做了个好丈夫。

我作为他的妻子,应该有点良心,担心他一下吧。

唉,陆庭颂这个奇怪的alpha,干嘛要喜欢我呢,喜欢我,却不叫我背他的电话号码,害我连报个平安都做不到。

告诉你酒店名字有什么用呢,有本事在我身上装个定位器啊。

唉……

宋嘉言些许惆怅,他现在一想到陆庭颂就惆怅,陆庭颂突然闯入他的生活,在白色草稿纸上优雅强势的着墨,叫他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四面八方都惆怅。

有点讨厌。

可宋嘉言又好希望陆庭颂担心他。

他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时,想得最多的就是陆庭颂。

因为他没有毛毯,所以只能想陆庭颂。

如果陆庭颂来救我就好了。

如果我的alpha来救我就好了。

他这样想着。

然后,陆庭颂真的来了。

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

带着他想念的,熟悉的,偷偷沉溺的迷迭香。

他和兰母在房间里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喊兰母,兰星宸就恰时进来对兰母说:“妈,村长喊你。”于是他就跟着母子俩出去迎接,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兰家的院子不大,走几步就到院门口了,白炽灯上有个倒挂式的喇叭花灯盖,灯似乎老旧了,只着照亮了屋檐下的那一块走廊,院外黑漆漆的,有一辆揽胜的车灯照进院子里,比白炽灯还明亮刺眼。

院门的铁栅栏有一米五高,只到陆庭颂的胸膛,男人站在简陋的院门中央,站在华贵的车子面前,站在两盏车灯的间隙,身躯颀长挺拔,姿态沉稳,就连打斜的影子也无端可靠,陆庭颂的眉目在黑暗中显得朦胧,却又被夜雪映衬得英俊,深邃的蓝色眼眸一眼就锁定住了瘦小的宋嘉言。

看到陆庭颂的那一刻,宋嘉言人都是懵的,傻傻地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他的alpha。

沾了淤泥的黑色皮鞋陷在雪地里,身后跟着沉重的脚印,风衣衣角也潮湿,陆庭颂不远千里前来,整个人仆仆风尘,他头发雪落满头,眉眼黑沉,朝宋嘉言招了招手,声音划破黑夜,送到宋嘉言耳朵里,低磁而有力,如优雅琴弦在凌凌弹奏。

“嘉言,过来。”

夜里有雪,有风,宋嘉言感到冷,眼眶却忽然发热,他不明白他的丈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只觉得惊喜,然后是无尽的委屈,他下意识想亲近陆庭颂,他一步步朝陆庭颂走去,却嫌慢,于是跑了起来,跑到他的alpha面前时,又生生停下。

他微喘着气抬头看陆庭颂,心怦怦地跳,眼里带着星星,明亮润美的眼睛越来越红,眼底好似有很多东西要溢出来,却又勉强忍着,等着人来接。

“你……你怎么来了……”

宋嘉言没穿外套,衣服裤子也不是自己的,白色毛衣套在身上很宽大,裤子也不合身,黑发散落遮住耳朵,脸好像瘦了一圈,苍白而憔悴,陆庭颂微微叹息,伸出双手,分别扣住他的后颈和脊背,把他带进了怀里,“当然是来接你回家。”

雪落在两个人头顶和发梢,宋嘉言脸埋在他怀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感受到了alpha熟悉的气息,继而这两天所承受的,积压的,那么多的,很多很多的后怕和委屈,都在这温暖中轰然爆发。

他实在忍不住,心里特别难受,就想要人来安慰,即便是陆庭颂也可以,这个时候,也只有陆庭颂来找他了,陆庭颂居然来找他了,宋嘉言很没出息的发出哽咽,他好软弱的哭,眼泪如同潮水一样倾泻,哭湿了眼睛和陆庭颂的衣襟。

他紧紧抱住陆庭颂,声音凄切地哭着,好像找到了孤独旅途中的引路星,又或者,是陆庭颂口中所说的靠山,陆庭颂敞开的怀抱来得及时,他心中胆怯寂寥,跌跌撞撞躲了进去,就再也不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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