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刚想说点什么，天边突然滚来一声响雷，天色瞬间变暗，厚重的乌云压得很低。下一秒，黄豆大的雨点就从天上砸了下来。

　　好在森林足够茂密，缓冲了部分雨势，但仍然让人吃不消。江寒站起来到处张望，想找个避雨的地方，然而四周都是直挺挺的树干，并没有什么好去处。

　　江鱼见状，迅速捡起扔在火堆旁的挎包，从里面翻出找出自己的那把红色雨伞，抖了抖撑了开来。

　　江寒想吐槽这小破伞能遮点什么，结果却被江鱼接下来的操作小小地震惊了一番。只见江鱼瓷白的手指不知道在伞柄上按了什么，原本普通大小的单人雨伞，整个按比例膨胀到原来的近十倍大。

　　伞柄变得有成年人大腿那么粗，稳稳当当立在土地上，江寒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江鱼变戏法似的变出来这么一个小亭子。

　　他矮身钻到伞底，打量了一圈，啧啧称奇：“没想到，你这伞还是个高科技产品啊，幸好我没给你随便扔了。”

　　江鱼得意地挪到江寒身边坐下，两人胳膊挨着胳膊，互相的体温透过微凉的衣衫传递给对方。

　　伞外雨雾重重，有没来得及躲避的小动物四处乱窜，一只浅灰色的野兔误打误撞蹦到了伞底。

　　它看起来很小，还是只幼年小兔子，竟然一点也不怕人，蹲在两人脚边，若无其事地舔起被淋得湿漉漉的毛发。

　　江寒伸手戳了戳，它也没跑，可能觉得伞底至少比外面安全。舔了一会儿毛之后，顺势窝成一个兔球开始睡觉了。

　　“我就是属兔的，说起来，今年是我本命年呢。哈哈，不过我没红色衣服穿。”

　　江寒对着冰凉的手掌哈了口热气，朝江鱼问道：“你属什么的啊？”

　　江鱼茫然地摇了摇头，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成年了吗？”

　　这次江鱼听明白了，答道：“没有。”他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快了。”

　　“唉，傻孩子。”

　　江寒大抵已经默认且接受了江鱼脑子不太好这个事实，他堪称温柔地揉了揉那颗白色脑袋，郑重承诺道：“放心，我一定带你回家。”

　　“家？”江鱼不解。

　　“对，回家。虽然外星人试图消灭人类，但我们是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的。只要还有一个人类存在，这场斗争就不会这么结束。”

　　江寒看着江鱼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家。”

　　江鱼嘴唇嚅嗫，碎碎念起“家”这个字，仿佛不怎么灵光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好去理解江寒这番话的意思。

　　江寒怼了下他肩膀，用激光枪指着地上的小灰兔，问：“要吃吗？长得这么可爱，味道一定也相当不错。”

　　江鱼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显然不希望这只可爱的兔子受到伤害，连忙伸手按住枪柄，移开对准小灰兔的枪口。

　　“不要。”

　　“哈哈哈，瞧你紧张的，我逗你玩儿呢。”

　　江寒哈哈大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弯成月牙形状，蓬勃的生命力洋溢在俊朗的笑脸上，看得江鱼有些呆住了。

　　“兔子这么可爱，我也不忍心吃它呀。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不饿，不然再可爱也是要照吃不误的，你说对吧？”

　　雨比刚才小了不少，凉爽的秋风吹进伞中，拂过江寒眼角的碎发。氤氲着水气的潮湿空气中，是他清晰好看的眉眼。唇红齿白，俊朗英气，青年特有的温度散在四周，气温好像都无端升了几度。

　　江鱼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明明不怎么渴，却还是慌乱地拿过包里的生理盐水，三下五除二喝了个干净。

　　“喝完了？刚好趁现在接点雨水吧。”

　　江寒把空瓶子放在雨伞边缘，立刻有雨水沿着伞骨滑落到里面，滴滴答答蓄起水来。

　　“天色也不早了，等雨停了，我们就快些出发吧，别耽误太久了。”

　　下过雨的森林很不好走，甚至会在一些低洼的地方形成危险的沼泽，一旦不小心行差踏错，就有可能丢掉小命。

　　权衡一番，江寒决定还是沿着国道走，一个是脚下安全速度更快，一个是他们已经在城市边缘，碰到外星机甲的概率很小。况且，他现在也有武器了，即便碰到一两只，也并不是全无胜算。

　　夜幕降临之前，雨总算彻底停了，江寒让江鱼教自己怎么收雨伞。他之前隐约听说过学术界在研发这种质量轻，强度大，又可形变的新式复合型材料，但一直没见过，所以对这伞充满了好奇。

　　“你这伞怎么搞到的？”

　　“我的。”

　　“是你家人送你的吗？”

　　见江鱼没再回答，江寒又问：“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江鱼依然没说话，江寒猜测应该是他家里有人在科研所工作，刚好参与研发相关新材料的项目，这把伞说不定就是其中的一个实验品。

　　江寒把挎包扔给江鱼拿，自己则背着那把激光枪。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森林，穿过麦田，又继续沿着马路边往北走。

　　下过雨之后的空气格外新鲜，呼吸间尽是草木的清香。一场秋雨一场凉，两个人的衣衫都有些单薄，不过一直都在行走，倒也没有多冷。

　　此起彼伏的蛙鸣从麦田深处传出，一切都美好得像是外星人从没来过的样子。

　　江寒轻声哼起了歌，那是他很喜欢的一首，大学的时候听，入伍了之后听，总是在下雨之后习惯性唱几句。

　　“你的爱就像彩虹，雨后的天空”

　　“绚烂却叫人迷惑，蓝绿黄红”

　　“你的爱就像彩虹，我张开了手”

　　“却只能抱住风”

　　江寒温柔磁性的声音低低吟唱，突然，江鱼拽住了他的衣服，停在原地。

　　“这是什么？”

　　“彩虹。”江寒指了指头顶，“一首歌，我超喜欢听。如果现在是白天的话，暴雨过后，说不定会有彩虹。”

　　江鱼没再追问，两人安静地走了很长一段路，江寒望着前面路边，惊喜地喊了一声。

　　“看，有辆自行车！”

　　几步之遥的地方，在麦田与柏油路交界处，倒着一辆黑色的自行车。江寒小跑过去将自行车扶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链条和刹车。

　　“太好了，是实心胎，还能骑。”

　　自行车被推到马路上，江寒抓着把手推了几步，回头问江鱼：“你会骑吗？”

　　江鱼摇头，好像料到他不会骑，江寒故意委屈道：“那看来只能让我这个伤员充当一回司机了，好可怜。”

　　说着他长腿一跨，坐在自行车座上。一只脚踩在脚踏上，一只脚蹬地，留给江鱼一个帅气的背影。

　　“上来吧。”

　　谁知江寒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江鱼坐上后座，他回头一看，江鱼还呆呆地站在原地，面色疑惑地不知道该干什么。

　　“你，坐这里。”

　　江寒拍拍身后用来载人的座位，催促江鱼快点上来。江鱼反应了几秒，才慢吞吞走到跟前，有些别扭地岔开双腿坐了上去。

　　“抓紧我，走了！”

　　话音刚落，车子就唰地一下冲了出去，惯性差点把后座的江鱼甩飞。江寒腾出一只手，抓住江鱼的胳膊环在自己腰上，示意他抱紧了别摔下去。

　　一路下坡，基本不用怎么踩，车子就跑得飞快。风呼呼从耳边刮过，江鱼靠在江寒背后，两人挨得如此近，近到他可以闻到江寒身上独特的味道。

　　他慢慢收紧抱在江寒腰间的双手，感受藏在作战服下人类青年劲瘦的腰身，并试图在记忆中搜寻类似的味道。

　　不过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到有什么可以形容此时萦绕在鼻尖的味道。江鱼觉得，可能是由于自己闻过的味道太少，如果现在硬要形容的话，他只觉得这种味道，是江寒的味道。

　　他可以开辟一个新的味道，将其命名为江寒，然后永久地封存在记忆库中。

　　有了自行车相助，接下来的几天行程都变得相对轻松。白天他们将自行车停在路边，钻进树林里找吃的，修整睡觉，等到夜幕降临，就继续骑上自行车赶路。

　　某天夜里，在赶路途中江寒骑得有点累了，于是他硬是要教江鱼怎么骑车。

　　原本他以为要教会江鱼很难，至少得花一个星期的时间。但实际上江鱼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彻底学会了，甚至还能在载着江寒的情况下双手撒开把手炫技。

　　“没看出来啊。”

　　江寒叼着根毛毛草，悠闲地坐在后座上，发出对江鱼的评价。

　　“头脑简单，四肢倒是挺发达，至少协调性还不错。”

　　江鱼听到后，不甚赞同地回了一句：“不是的。”

　　“不是什么？”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哦，那你觉得你是什么？”

　　“头脑发达，四肢发达。”

　　“噗哈哈哈……”江寒在后面笑出了声，他显然并没把江鱼说的话当回事。

　　江鱼也感觉到了，于是小声反驳道：“我很聪明的。”像是为了说明到底有多聪明，他又补充道：“我是父亲所有孩子中最聪明的一个，我父亲这样说的。”

　　江寒本来想问江鱼，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但考虑到很大可能都已经被清扫了，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

　　伤心的事情暂且随风，今晚月色很美，他不想破坏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