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站在岸边的柳树下,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出神,池塘里不时传来嬉闹声,渐渐吸引了他的目光。
山子不知从哪划过来一条小船,船上已经堆满了莲藕,莲藕上面都挂着淤泥,沉甸甸的,山子瞧着差不多了就召唤还陷在淤泥里的肖战与胖子。
“战战,够了,我们回岸上吧!”
肖战抬起头看了一眼,欢快的应了一声:“好!”
肖战和胖子两个人费力的爬上船板,脱掉费事沉重的靴子,只觉得满身轻松,在泥里行走,还是挺吃力的。
肖战正一脸认真的抖着自己粘上泥土的裤子,被小胖拍了一巴掌,不满的嘟囔,“打我干嘛!”
“快看!”
肖战顺着小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呼吸一滞……
盛阳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层,无边的翠绿与金黄交界处,无数的细碎光芒洒下,不偏不倚落在了岸边少年的脸颊上,衣袍下……
小公子就这么站在光晕里,发丝如墨,水蓝色云绣锦袍,轻资明秀,矜贵出尘,风骨凛凛,缙云洒落如九天揽月,秋光尘烟不可犯。
肖战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周遭的一切都褪去,小胖与山子在耳边又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清。
“嘿!被迷住了!幸亏一博不是女孩子,不然你都要被勾了魂了!”小胖撩了一捧水,扬到肖战身上,肖战被激的一个寒战,回过神来,恼怒的瞪了一眼小胖。
“你少胡说八道,他是我弟弟!”
“我看一博可未必把你当哥哥哦!刚刚还说要捞你,我可注意着呢,那小家伙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你!”小胖故意拖着腔调,语气戏虐,如愿看见了肖战气红眼睛的样子,大大的瑞凤眼潋滟水波,那模样丝毫也不比岸上的少年差。
山子想要说和两句,却见肖战已经从船上站了起来,嘟着嘴,轻哼了一声,撇着嘴说:“一博对我很好的!不信你们等着看!”
肖战一头扎进池塘里,山子吓了一跳,他们已经将船划到了池塘中央,此处荷叶正少,是池塘最深处,肖战水性出了名的差,可不是闹着玩的。
“战战!”
山子脱了衣衫正要往池塘里扎,肖战猛的从水里钻了出来,晃了晃脸上的水花,笑的明媚。
“我就说,我的水性很好!山子哥你急什么呀!”
肖战趴在船板上,眨了眨大眼睛,把山子都气笑了,伸手就在肖战脑门上拍了一下,“胡闹!呛了水怎么办?”
肖战揉了揉脑门,笑的像个小狐狸,大眼睛往岸边瞟,“我弟弟看我了没!”
“快上来吧!别折腾了,人家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小胖目力好,往岸边看了一眼,撇了撇嘴,也不打趣肖战了,还有些为肖战打抱不平,肖战把他当弟弟,可人家一点没把肖战放在心上。
山子也去拉肖战,肖战如同灵活的鱼儿一般又钻下了水,“嘻嘻,我自己游回去!”
山子和小胖没在理他,两人将小船往岸边划过去。
其实肖战很喜欢水,只是因为自己水性差,不能像其他玩伴一样在河里畅游,但是这几年自己的狗刨也已经炉火纯青了,在水下扑腾来扑腾去,很是欢快。
肖战难得玩的尽兴,时不时藏进水底,又突然钻出水面,嬉笑着扬小胖和山子一脸水,两人皆是一脸无奈。
小胖与山子将船停靠在岸边,两人蹦下床,将莲藕往岸上扔。
王一博走过来,四下看了看,突然快速跳进池塘,向远处游去。
山子和小胖被吓了一跳,对视一眼,皆是一身冷汗,完了,肖战好像许久都已经没露出水面了。
两人没有片刻犹豫,回身就往池塘里跳,而同时,另一侧,两个身穿黑色衣袍的男子飞速从池塘另一边跳了下去。
肖战原本在池塘里扑腾的正欢,脚下不知道被什么拌了一下,蹬了几下都没有甩开,反而缠的越来越紧,顿时就慌了神,只想着呼救,一张口又被灌了满嘴的水,“唔……”咕咚咕咚,几口水呛的肖战没了力气挣扎,整个人都在往下沉。
突然,一只手牢牢拉住了他,肖战来不及惊喜,那只手就又松开了,肖战委屈极了,拼命想拽住那个只手,被人一巴掌打在了手上,疼的他将手缩了回去。
王一博其实一直都在用余光注意着肖战,没想到这傻兔子一会功夫就不见了,等他快速游过去,肖战已经快要沉底了,他抓住肖战的手腕往上拉,一下没有拉动,肖战意识还清醒,按理不应该拉不动,除非被水下的东西缠住了脚。
池塘里水不如河水那般清澈,下面全是淤泥,什么都看不清,王一博只能放开肖战先游下去看看情况,哪知道傻兔子以为他要走,死死拽着他不松手,王一博生气的回头狠狠拍了他一巴掌,见人松开手立刻就游了下去。
果然是被水草缠住了右脚,王一博费力的掏出放在胸口的匕首,去割断水草。
两个暗卫也已经找到了他们,几人一起将肖战拉上了水面,肖战脱了力,被其中一个暗卫捞起,送到了岸边。
王一博走上岸,指了指树下,“扔在这,看看死了没有!”
暗卫听了王一博的吩咐,也没收着力道,将肖战扔到树下,就退到了一旁。
肖战被摔的“诶呦”一声。
山子和小胖也回到了岸上,向肖战跑来。
“战战,怎么样,说了你犯水厄,不能下水,你看多危险!”小胖急的满脸通红,絮絮叨叨的不停。
肖战其实人还清醒,只是浑身没有力气,又不知道被谁摔在了地上,疼的他一动不想动,被小胖这么一摇晃,胃里一阵恶心,“哇”的一下全都吐了出来。
王一博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被肖战看见,小家伙立刻红了眼眶,他知道刚才是王一博救了自己,可是王一博凶他他也听到了,心里委屈的不行。
山子和小胖从小就带着肖战,说是玩伴,更多是兄长,肖战还是小团子的时候,两兄弟对他就护的周到,不需任何人欺负他,根本见不得小孩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
两人心疼坏了,小胖不嫌弃肖战,脱了自己的衣服就帮小家伙擦嘴角的污渍,山子将自己的衣服披到肖战身上,肖战冷的瑟瑟发抖,发丝黏在脸上,像只被淋湿的小动物,别提多可怜了。
“找个地方换件衣服,不要这样回去,娘亲会担心!”王一博冷冷的觑着肖战,语气了没有一丝温度。
“不是,你也太绝情了!怎么跟你哥哥说话呢!”小胖不满的冲王一博吼道。
王一博不以为意,“他才不是我哥哥!”
“你……”
“行了,小胖,少说两句,战战还是一博救的呢!”
山子拉了拉小胖的衣袖,小胖回过神,想起刚刚的那一幕,的确,王一博比他们都先发现肖战不见了,幸亏有这小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胖子眨了眨眼睛,闭上了嘴巴。
“山子哥,我去你家换衣服吧!一博说的对,不能让夫人知道!”肖战扯了扯山子的衣服,说道。
山子点了点头,扶着肖战站起身,微微弯曲着双腿,“战战,上来,哥背你回去!”
山子背着肖战稳稳当当的往家走去。
肖战用余光看着王一博,看见小孩也跟了上来,心里那点微末的不快也都烟消云散了,反而很高兴,在王一博心中,一定也是在乎自己这个哥哥的。
山子家是三间房,父亲会些拳脚功夫,平时就去镇上的武馆教教武术,母亲帮人缝缝补补,白日里都不在家。
山子把肖战带回自己房间,拿了自己的衣裳给肖战换,肖战换完衣裳,折腾的太阳也快下山了。
“阿嚏!”
肖战坐在院子了,穿着比自己大了一圈的衣裳,小口小口的喝着姜汤,王一博站在一旁,倒也没有催促他。
但王一博越是这样,肖战反而越心虚,总觉得自己是哥哥,在弟弟面前丢了面子,有点挂不住脸了,磨磨蹭蹭喝完姜汤,不得不回去了,肖战这才站起身,和山子小胖道别,背上莲藕,与王一博往山上走去。
肖战像个小鹌鹑,一路上都一声不吭,只是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王一博轻声“啧”了一声,“家里有治风寒的药吗?”
“没有!”肖战愣愣的答。
“麻烦!”王一博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向身后密林打了个手势,立刻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一个黑影,看的肖战目瞪口呆。
王一博交代暗卫去山下医馆买些风寒的药,肖战立刻高兴的眉眼弯弯,心里别提多美了,阴霾一扫而空。
小兔子心情一好,胆子也大了起来,凑到王一博身边,伸手试探的去牵王一博的手,被王一博挥袖躲开,也不恼,反而笑呵呵的说:“谢谢你,一博!”
王一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语气依旧生冷,“下次不要在这么鲁莽!很麻烦!”
“嗯!我记住了!”
肖战欢快的应着,在他看来,王一博这般已经是对自己的关心了,越发得意忘形。
“一博,刚刚人是从哪蹦出来的呀!他们一直跟着我们吗?”小孩子好奇心都重,自从在院外见识过几个暗卫的身手,肖战一直就对他们很好奇,问夫人,夫人只是笑笑说,“别怕,都是来保护我们的”就再也不肯开口了,他自然不敢问王一博,但今天王一博对他格外好,救了他不说,还让人去给自己买药,他实在没忍住就问出了口,大眼睛里闪动着好奇的光芒。
“为什么会有人跟着我们,他们是来保护你的吗?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肖战,不想死的那么早,不该问的就别问!”王一博斜了人一眼,不予理睬。
“我就是好奇嘛?那你可以告诉我爹爹在干什么吗?也和他们一样吗?可是我怎么看不见他!我好像听爹爹叫过夫人娘娘,是宫里的娘娘吗?”
“闭嘴!”
王一博冰冷的眉峰冷冽的弯起,目光里是肖战从未见过的森寒,肖战吓得一个哆嗦,眼眶蓦然一热。
“我不会乱说的,我就是问问!”
“肖战,我警告你,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我娘亲对你好,不代表你什么都可以过问,你只是个外人,如果再有一次,我不介意亲自让你闭嘴!”
王一博眸底的冷漠,凛冽的如冬日的寒风,肖战只觉的自己浑身都被打透了,他倔强的咬着下唇,“可……可我不是外人,夫人说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弟弟,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你刚刚还救了我,你还……”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出。
王一博就这么回望着肖战,明明比肖战矮了半头,却格外气势凌人,平淡的神情突然生出一点凶厉,这样的王一博让肖战害怕。
“救你是因为怕你死了,我娘亲伤心,仅此而已,对我而言,你什么都不是!生死与我何关!”
肖战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被少年的话伤的支离破碎,他头埋的很低,无措极了,眼泪流到嘴里,咸咸的,苦苦的,已经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了。
王一博不在看肖战,迈着往山上走去,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肖战从小就没有被人讨厌过,整个人都被难过占据,委屈的蹲在路边哭了许久,直到天彻底黑了下来,可怜的小兔子,才站起身往回走。
王一博回来许久都没瞧见肖战的身影,楼衔月急坏了,他知道小哥俩肯定是闹了矛盾,王一博一副三缄其口的模样,她也不好多问,想着等肖战回来,再好好劝劝,肖战性子好,应该也不会计较太多,可左等右等也不见肖战回来,急的她直在院子里转圈。
“娘亲,不必心急,有暗卫跟着呢!”王一博走出房门,看到向来端庄的母亲,如此焦急心中不忍。
楼衔月闻言,稍稍放下了心,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声,语气一贯温柔,但难掩责备,“一博,娘亲知道,你不是不在意阿战,是不想让他牵扯其中,将来脱不开身,可那孩子心性单纯,你好好跟他说,别凶他,他会伤心的呀!”
王一博抿着唇,想起那双喊着水光的兔子眼睛,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娘亲,长安那边传来消息,肖起已经遇难了!”
“怎么会?”楼衔月捂住嘴,眼眶瞬间红了。
“正因为他单纯,才更不应该让他掺合进来,儿子成败尚未可知,若是将来事败,何苦搭上他人一条性命,肖叔也只余他这点血脉了!”
楼衔月张了张嘴,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
“我知道娘亲喜欢肖战,想要带在身边,若是有一日儿子重返长安,自然不会反对,可娘亲想过没有,他出身乡野,不通文墨,难以在朝堂立足,于他而言难道不是负累吗?”
“你……就将它留在身边做个……”楼衔月没有再说下去,王一博身边注定不会有肖战的一席之地,比起留在皇宫,留在长安,确实不如山高海阔自由自在,她都不愿再回长安,何苦要将那孩子困在身边呢!
“既然娘亲没有异议,儿子打算收拾一下,过几日就离开这里!”
楼衔月一怔,抬头的一瞬间,一滴泪从腮边滑落。
王一博伸手轻轻擦去母亲脸颊上的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那只兔子果然如自己说的那般讨人喜欢,他娘亲性子虽然温婉娴静,与人为善,可是做了东宫正妃多年,哪能看不透人心,皇宫里的人最擅长的便是虚以委蛇,却能对这只傻兔子上了心,也算他有点本事了。
“娘亲放心,儿子会安排好一切!将来又不是见不到了!”
楼衔月知道王一博的决定是对的,他们这种身份,本就是少沾惹的好。
“好!听你的!我们多给战儿留点钱!”
院门突然传来响动,母子二人皆是一惊,回头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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