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疼啊!
张哲瀚捂着疼得快要炸开的头,从昏睡中幽幽转醒。
入眼是洗到发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旧帘帐,隔着透光的帘子,人影绰绰。
外头的人似乎没有察觉他醒来,说话也并不避讳。
“之前瞧着分明断了气,怎么这会儿就活了?”
“他肯定是个妖孽!国公府里岂能容得下这等晦气之人?”
“若不是夫人心善,容他们母子在国公府里白吃白喝这许多年,哪有今日的大公子?他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张哲瀚用力地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眼前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本以为被车撞死能直达地府,没想到睁眼来了个什么国公府。
外面的絮絮低语如同魔鬼一般,恶毒厥词难以入耳,很难想象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生活在怎样恶劣的环境。
他惆怅兴叹。
看来是不能装作失忆来蒙混过关了。
可能是他的叹气声太过明显,外面的私语声瞬间消失。
很快,床边的帘帐被人大力掀起。
一个五大三粗的粗使老嬷扯着破锣嗓子,沙哑又尖利地喊道:“醒了就别装死!你还学起那贞洁烈妇的作派了?别以为这样就能继续缩在国公府里安稳地做你的大公子,若你不肯替小姐出嫁,就别怪夫人不顾念母子情谊将你赶出国公府!”
张哲瀚被她的嗓门吵得脑子嗡嗡作响,忍不住呵斥道:“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老嬷嬷一愣,随即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刚才是不是被一向夹着尾巴做人的大公子给威吓了?
此时,一道人影在她身旁停留。
老嬷嬷很有眼色地低头退到一旁。
只见这女人身着艳丽华服,大红色的衣袍滚金丝边,锁骨前的珠链透着盈润的光泽。
她竖着高高的发髻,头上簪满了华贵璀璨的首饰,两根纯金打造的步摇在两鬓边轻轻晃动,配着那不俗的容貌,可谓是摇曳生姿。
此刻她面上挂着一眼就能看出的伪善笑容,眼神中含着不加遮掩的轻蔑,姿态倨傲。
“哲儿醒了啊?”
张哲瀚捂着头坐起身,“不然呢?你还想给我送走不成?”
女人哪里知道他说的“送走”另有深意,只当是他不愿意听从自己的安排。
她不紧不慢地道:“你母亲已死,眼下替湘儿出嫁是你唯一的出路了……”
听到这话,张哲瀚也顾不得头疼了。
他猛地扒开自己的衣服,干瘪的身体前胸一片平坦。
再拉开裤头看一眼。
还好,没性转。
床边传来女人气急败坏的骂声和老嬷嬷的呵斥声,他这不大的老房子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你你你!胆敢在主母面前宽衣解带、成何体统!”
张哲瀚暗自松了口气。
再次看向这位国公府的女主人时,他目光已然变得疏离冷嘲。
“还不得怪你们?好端端的提什么嫁人?害我还以为自己是个女人呢!”
“你!”
柳鸢吃瘪,此刻捏紧了扇柄,骨节都捏得凸起泛白,可见气得不轻。
她变脸如同翻书一样快,这会儿已经懒得装,冷笑着威胁道:“别以为你装疯卖傻,我就会饶了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上花轿的人、都必须是你!”
上花轿,替嫁,国公府……
好熟悉的题材啊!
这不是他车祸事故前,熬夜才看完的一本小说里的剧情吗?!
原主被迫替自己妹妹出嫁,因为对方是没有实权的病秧子王爷就遭到国公夫人柳氏的嫌弃,所以才想出这个损招。
但实际上,联姻的凛王颇有手腕,暗中势力遍布朝堂。他发现嫁给自己的是个男人后,倍觉不堪,将视为耻辱的原主折磨致死。
他,穿成了一个……炮灰?
张哲瀚不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于是他躺回床板上给自己盖好被子,安详闭眼。
他喃喃自语地说道:“这不是真的、我要回去……”
柳鸢一声冷笑:“逃避也是没有用的!这迎娶的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待会儿我来的时候若是没见到你换上喜服,就别怪我使手段了。”
“好歹是咱们国公府的大公子,别到时候这张俊俏的脸出现什么难看的淤青,那可是会让王爷生气的啊。”
染过丹蔻的纤白玉手伸出,却在即将触碰到床上男人那截玉琢过的下巴尖时,被对方用力拍开。
这一下就打得她娇嫩的手吃痛,又惊又怒,狼狈地快速缩回。
“大胆!你敢不敬主母?!”一旁的老嬷替柳鸢训他。
张哲瀚蹭地从床上坐起,“讲讲道理,让我一个男子替嫁,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你……”
怼完老嬷,怼继母:“你也知道王爷会生气啊?你就不怕他察觉我是男子、然后迁怒整个国公府吗?”
一叠凌乱的红色喜服哗地丢到他面前。
柳鸢姿态高傲语气轻蔑道:“凛王空有封号而在朝中并无实权,何况他又是个久病不愈的病秧子,谁知道哪天会撒手人寰?湘儿要是真嫁过去,岂不是要守寡?”
“你又凭什么笃定凛王一定会吃这个闷亏?”
“没人会希望这样的丑闻闹得岚都人尽皆知,更何况是个一向窝囊又无权无势的王爷呢?反正他多半也没法跟你圆房,你就用你这张勉强能看的脸装装女人,等他死了以后你不就自由了吗?”
柳鸢知道他想脱离国公府,是他娘那个死犟的女人非要拼着一口气,想给自己儿子博个继承爵位的资格。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跟她斗?
现在可好,那贱女人已经魂归西天,这个儿子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可张哲瀚那双静若深渊般的眼眸盯着柳鸢一直看,久久没有说话。
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你看什么?”
“我在想,人的嘴里怎么能发出畜生的声音?”
柳鸢终于被气炸,抓起那喜服就往他脸上扔。
“贱人!今天你就算死也得嫁到凛王府再死!荣娘!让人守好这个院子,我倒要看他能硬气到几时!”
“是!”
本来就老旧的房门经柳鸢这么恼火地一甩,更是不堪重负,摇曳间发出吱呀的声音。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但是张哲瀚悬着的心却没敢落下。
他穿到了一个炮灰身上,如果真的按照剧情发展的那样,替他妹妹嫁入王府,那势必会落得个遭受迁怒不得好死的下场。
不行!他得想办法逃走!
张哲瀚翻箱倒柜,也只找到两套棉布做的衣裳,保存得很好,几乎没怎么穿过。
和他身上这套摞满补丁的衣裳形成了鲜明对比。
原主从小备受苛待,当然也没什么钱,新衣服里缝了些铜板和碎银,看来也是早就盘算着要离开这里。
来不及想更多,张哲瀚把要带的东西用一条旧布打包成小包裹,斜挎着往身上一背。
门口的老嬷用力地拍了拍门,粗粝的声音隔着门板威胁警告:“大公子,你要是不想吃苦头的话,就尽早把喜服给换上!否则,别怪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对公子你动粗!”
屋子里,张哲瀚翻着白眼从窗户翻出。
窗外正对着墙头,墙下放着一坛水缸,里面是空的。
水缸以前应该是用来养鱼的,如今闲置后,水缸内壁上只留下一圈圈的白色水垢。
水缸边缘沾有泥土,张哲瀚循着原主曾经尝试的攀爬痕迹,背着小包裹蹬上水缸,朝着墙头努力翻去。
可惜国公府这院墙太高,原主的个子还没张开,要爬过去实在吃力。
于是他就想先爬上墙边那棵树的枝头,然后再翻下去。
谁料张哲瀚吭哧吭哧地爬上树干,忽然有风袭来,吹得他一身凉意。
耳边是树叶在风中摇晃沙沙作响的声音,除此之外,四周静谧。
总有种被人盯上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他四下看看,没人。
壮着胆子,手脚并用地继续往上爬了一段,结果冷意更甚,还头皮发麻。
张哲瀚僵住不动,然后缓慢地抬头,对上一双沉似深渊波澜不惊的冷漠眼眸。
“卧槽!”
他心脏猛颤,被吓得爆了声粗口。
即便这样,他也依旧手脚并用地抱着树干,半分都没敢松开。
“好、好汉饶命!不管你是打家劫舍的、还是通缉在逃的,好汉你、能不能……就是装作没看见我,放我出去啊?”
谁能想到树杈子上蹲了个人啊?!
头顶上的人迟迟没吱声。
张哲瀚掀起眼帘,偷偷地看向上头,结果发现这名男子不光藏得隐蔽,甚至还用面巾蒙着脸。
当目光再次遥遥相触,沉闷的声音隔着面巾传来,朦胧的声音为这个男人的身份更添神秘色彩。
“想跑?”
张哲瀚小声嗫嚅:“当然了,有谁会想死呢……”
他不曾注意,半倚在树上的蒙面男子俊眉微蹙,声音敛沉。
“谁要你死?”
“虽然他们个个不提死字,但摆在我面前的却都是死路。”张哲瀚憋屈发问:“如果是你,你会为了活而嫁给一个男人吗?”
蒙面男人了然,语气一松:“所以你想逃婚?”
张哲瀚暴跳如雷:“这本就不是我的婚姻!”
“现在是了。”
“嗯?”张哲瀚一脸懵。
只见下一刻,树上的男子朝着院内喊了一声:“来人!大公子爬墙跑了!”
像树袋熊一样牢牢抱着树干的张哲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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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