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本也算是个无神论者,这里不过是个他用来倾诉的树洞,与信仰无关,所以那些从神父口中说出来的话,他一概没往耳朵里听,更是不会在意。
“听说我刚出生,就被遗弃在了一所教堂的门口,除了一个名字外,没有任何关于我身世的线索留下。”
肖战那双日光灯下明亮的眸子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该不会是想跟我坦白他认识爷爷的事吧?装不熟了这么多年,老头都去世两年了,他干嘛突然给我坦白这个?又缺爱了?
“我8岁前,一直被养在那所教堂里,后来被一个男人带离了那里,经历了足以改变我人生轨迹的十年。”
肖战还是没听出来王一博究竟想跟他说什么,王一博说的这些,他早就知道了,没什么好稀奇的。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肖战嘴上不太情愿的配合着自己神父的身份,随口开解着:“孩子,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不同的,每一次的选择,即便再微不足道,也有着改变你人生轨迹的力量。你如今身陷困局,又焉知如今的命运,不是你的命中注定呢?”
虽然王一博不信奉这些,但是神父的这句话,他却听进去了。其实沉下心来想一想,若他8岁那年没被那个男人带走,那他的余生,大概率会贡献给教会了吧?若是那样,他与妹妹便不会相遇,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平白送了性命……
“可是……”措不及防的再次陷入自责中的王一博,又突然回过神来,他没能控制住情绪,脱口而出。
肖战第一时间捕捉到了王一博情绪的变化,虽然隔着看不见彼此的隔板,仅仅只是透过传声器传来了那难得带着情绪的两个字,但肖战还是觉得王一博的欲言又止,是在隐瞒一些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的事,一些他从书面资料上,了解不到的王一博。
抓心挠肝的想知道,肖战见王一博惊呼一声后便没了动静,忙压着情绪,追问了一句:“可是?”
“没什么。”王一博很快收敛了不该表露的情绪,轻叹一口气,喃喃着。
是啊,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神职人员,那妹妹她,14岁那年,大概率就会死在那个财阀的手里了吧?比起被财阀折磨死,至少她在我的身边,好好享受了四年美好幸福的人生,不是吗?
王一博虽然在肖战那句话的影响下,有点释然了,但隔板这边的肖战,却气得噘起了嘴巴,还眯起了眼睛,怒气冲冲地睨着眼前的隔板。那神色,有点恨不得用眼刀子透过隔板给王一博来几刀的意思。
王一博不肯说,肖战也没办法逼问,本就对王一博有点私人恩怨的肖战,也只能吃瘪的忍下对刚刚那句“可是”之后的好奇心,继续耐心听着王一博的后话。
正带着点气性等对面的王一博再开口,肖战下意识磨着他唇间的那双兔牙,微微撸起的袖口间,右手手臂上那道在细嫩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兀的疤痕,异常的惹眼。
斜睨着手臂上露出的灼痕,肖战露出一副咬牙切齿却略显俏皮的神色,瞬间又把眼刀子甩到了隔板那边。然而不等肖战先失了耐心,对面又半天没有吭声的王一博,却突然开口,结束了今日的倾诉。
王一博的脑子很乱,他无心再继续诉说他压在心底的那些秘密,就连肖战送他的玫瑰花,都忘了带走。
无意间惹恼了肖战,王一博却浑然不知,他一如既往地拉低帽檐,离开了教堂。
看着王一博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监控视频中后,肖战气得在刚刚画了一半的肖像画上,直接添了几笔,画了个大王八。就这都还没解气,最后干脆愤怒地撕掉,团起来丢了出去。
门口候着的九叔,看着王一博都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肖战还未从告解室里出来,便上前去敲了敲门。
敲门的手还未落下,肖战就一脸不爽的从里面拉开了门,把身上那件黑色的长衫脱下来,塞到了九叔手里。他就这样穿着黑色长裤,白色的贴身背心,完全跟刚才在告解室里,以及在王一博面前表现出来的,不是同一个性格的人。
九叔看着肖战又被闷葫芦气到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拎起肖战塞进他怀里的长衫整理着,一边进了告解室,将地上的纸团,以及肖战用过的咖啡杯,一并收拾走了。
没有回下榻的房间,伴着月色,王一博去了庄园酒店的露天酒吧。虽然这个庄园酒店坐落的地方有点偏僻,但前身是有名的贵族拥有过的庄园,还是吸引了不少外地的游客,所以即便是到了晚上九点钟,小镇上都趋于平静了,但露天酒吧里,还依然有不少前来寻乐的客人。
“嗨~!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酒吧并不大,没有单独的座位,只有围绕着长吧台的高脚凳,即便王一博已经尽可能的寻了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位置,可他那帽檐遮不住的帅气脸庞,还是很快吸引了来酒吧寻找一夜欢愉对象的外国女人。
这种女人多了,王一博世界各地来回转的时候,每每进了酒吧,总会遇到几个。起初年少无知的他出于礼貌,还应个声,后来因为他的礼貌,被几个太过缠人的女人纠缠过,他便收敛起了他的教养,直接用冷漠与无视,来回应那些他丝毫不感兴趣的女人们。
也许是不同于大城市里的酒吧那样的热闹,也或许是今晚来喝酒的单身男性不多,质量又不好,仅仅一杯酒的功夫,酒吧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从王一博身边的空位上轮换一遍了。
实在是被那些甜腻的香水味熏得头疼,即便这里是露天的,旁边就是断崖,空气流通的非常好,但王一博还是觉得手里的酒都被熏得变了味。于是在饮完最后一口酒的时候,王一博便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来,压在了杯子下面,敏捷地躲开了正要肆机往他怀里撞的女人,离开了这个处处充斥着情.欲的酒吧。
虽然夜已经深了,但王一博却没有丝毫的困意,今晚在告解室里,又想起了去世两年的妹妹,让他的心再一次被自责所煎熬。王一博不想独自一人回到安静的房间里,也不想被那种压得他难受的情绪笼罩,于是他漫无目的的顺着庄园的小路,一直走进了黑暗之中。
毕竟是个小镇,真要走起来,也不是轻易能走到尽头的。王一博完全将脑袋放空,尽量不去想妹妹被人杀害那天的情景。他本想这样绕着小镇走到困倦再折返的,却不成想,就这样无意识地走到了海边。
并不是教堂后面的那片礁石滩,而是位于小镇南面的海岸线,这里有指引渔船的灯塔,也有停泊着渔船的码头。
不像大城市那般有专门的人员巡逻、看管,即便小镇每年前来游玩的游客,几乎都会来这里品尝肥美的鱼蟹,码头也依然是完全开放的状态。所以王一博就这样顺着码头,一直走到了栈道的尽头,然后坐了下来。
眼前就是黑不见边际的大海,只有旁边灯塔上的一束光,会不时扫过漆黑一片的海面。白日里看着让人心旷神怡的蓝色大海,到了深夜,便退去了它的伪装,露出了它那似是能吞噬万物的恐怖面。
王一博抱着一条腿坐在栈道的尽头,垂下去的那条腿,不时能够感受到海浪拍打脚边的支柱时,溅起的水花。夜晚凉爽的海风拂面,驱散了王一博身上那点因为饮酒,而带来的短暂热度。
浅眸盯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脑袋空空的王一博,突然生出一瞬想要钻入海中的念头。他没有生的欲望,也没有死的理由,他只是觉得孤单,甚至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在六年前,动了恻隐之心,改变了王静既定的命运。
也不该奢望那本不属于自己的温暖感觉。
身体的热度被抽离,只剩下没有感情的冰冷,王一博用双手抱住那条蜷起来的腿,似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寻找一点与人拥抱的感觉。但他知道,这是没有用的,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没有感情,冰冷的人,再怎么拥抱,也感受不到那属于人类的体温。
“这么晚了,不好好睡觉,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正在王一博内心凄凉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温柔又熟悉的声音。虽然王一博的背身看不出丁点晃动的动作,但是他抱紧那条腿的手,已经在听到声响后,第一时间摸在了那把藏在袜筒里的刀柄上,他的神色也变得冷厉、骇人。
反应过来的大脑,很快想起了那个声音的主人,王一博默默顺好了撩起一点的裤脚,也将眼中的凌厉收敛,依然是傍晚遇见肖战时的那个不着情绪的神色,转头看向了身后。
“嘿咻!”王一博都还没抬起帽檐看到肖战的脸,肖战便自顾自地坐去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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