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气氛等待被舞者们点燃.

“4位请注意, 按照顺序裁判们先考察90秒solo, 由裁判进行从技巧, 表达, 主题, 动作等5个方面进行打分, 每项20分, 总分100分, 评分最高的选手本局获胜; 之后进行4轮freestyle battle, 每人45秒, 由每位选手选择音乐风格, 裁判当场打分, 选手和裁判注意, 裁判手中只有1-4号的牌子, 根据的抽签顺序先后就是1-4号的顺序.”

黑色的圆台, 一束白色的灯光从高处直直地落地, 照亮了台上的每一个人.

舞台上的时间似乎加了倍速, 裁判已经在给上一位选手打分了, 到陈烁了.

他信步走到舞台中央, 蹲下身, 整个右手覆盖在纯黑的舞台上, 回溯自己编舞时的回忆, 耳腔只余咚咚咚的心跳声. 场景倒退, 喧闹的声音渐渐弱了, 陈烁慢慢起身, 背对裁判, 面向观众席, 接着对主持人比了个OK的手势.

“Let’s go DJ!”

……

“Oh, 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为什么选这首交响乐呢?”有不少观众发出了疑惑, 但大家还是保持了安静.

不完全是, 这不是坂本龙一先生的原版音乐, 是remix, 一开始轻缓的钢琴声, 之后小提琴和大提琴和弦渐进, 最后三种乐器一同进入高潮. 85秒.

音乐beat与陈烁的身体一同起了, 他的身体关节像是生出了自己的思想, 每一个流动与静止, 各种wave连接都恰好地表现出了音乐的变奏, 用电流表现violin的声音, 躯体上主要肌肉组织的震动频繁了起来, 更加密集的音乐来了, 整个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好像都与音符产生了奇妙的物理反应, 更加快节奏的动作接连而出.

男孩肢体的起承转合优雅中带着几分近乎失控的莽撞, 完美诠释了乐曲的轻与重.

舞者双手向高悬扑了几次, 又抓了几次, 最后整个人奋力奔跑, 跳跃, 重重的把自己抛起却又轻轻地落下. 似是要飞向天空, 只是无功而返, 颓然, 双手埋头, 双膝跪地, 抬头仰望着,

舞蹈告终, 音乐停歇,

男孩动作变了, 侧躺在地, 缓缓地, 脊背弯起, 双腿伸直, 双手越过头部去携住脚尖, 整个人围了起来, 白色与黑色各占一半, 把自己化成了, 这是……, 小小的月牙……

5秒, 留白, 此处无声胜有声.

画面是凝滞的, 旁观者的思绪也是凝滞的, 所有人的经历都集中在这个遥远的客体上.

盛阳也是, 听到音乐那刻, 想起了很多, 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 The Seed and The Sower, Bipolar disorder, 杂乱的画面、台词、文字铺散在他眼前, 还有什么, 白色的房间, 三条直线, 血…… 瞬间瞳孔扩散, 失去了焦点. 啪, 门锁了, 整个人被关进了没有光亮的房子……

陈烁起身, 向观众和裁判们鞠躬致谢.

掌声轰然爆发.

虚化的景象被狠狠地拍碎, 周围都是模糊不清的,

唯有男孩脸上超然神游物外的凝滞的表情, 背后潜藏着无法用语言传达的情绪.

他仿佛在说:“一支舞正在上演, 这支舞属于我.”

这个认知像闪电般击中了盛阳; 他感觉自己的心扑腾只跳, 脑袋“嗡”一下变得滚烫.

陈烁拿起一瓶未拆封的水, 咕咚咕咚下去, 水瓶便空了.

结果还没公布, 他需要恢复体力, 索性就找了边角位置, 进行热身. 估摸着现在还未到傍晚吧.

心率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仿佛穿梭到过去某个情景, 这是自己无数次练舞结束后, 大汗淋漓躺在地板上, 抬头看窗户外的月亮的情景. 音乐一关闭, 练习室每一立方米的气体好像都被孤独占领了, 呼吸声在耳膜里听起来都像人类濒死时的静默, 却很尖锐. 整个人像是被地球悄悄地忽略了. 可是, 月亮还在, 其实, 月亮不是每天都在. 只是陈烁, 偶然一次看见了full moon, 就再也忘不掉了. 因为满月, 填满了他那段空白的时间刻度.

“啊啊啊, 我都看哭了, 我觉得像是一场夜雨, 他在雨中奔跑挣扎, 他想走出下雨的地方去找月亮, 可是, 月亮没出现, 只好放弃了. 这位中国男孩是不是一位诗人吗, ”Jerry低声对盛阳说,“你们中国是不是有句古诗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他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 ”

“是的吧, 李白是那位诗人, 他也真的会是位艺术家. ”

他说的, 对吗, 陈烁, 你也会喜欢下雨天吗?

记忆中, 我与你不曾见过, 但此刻, 我的孤独认识了你的孤独.

你在台上, 我在台下, 过去或未来的某个时刻某个地方, 我们一定遇见过.

我敢肯定, 你就是月亮, 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