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纹虎7

到达池城，天已经彻底暗了。

都城的人马候在城外，触目是一片灯火通明。

“恭迎王爷。”公公上前，声音尖利地回荡在夜空。

静临拉住沈海的衣袖，却被虹玉揽了过去，月白的布料轻轻拂过他的面颊，留下一阵清冷的香气。

“李公公好，这位是沈海，沈公子。”穆昌黎拉着沈海，一步步走向队伍的前列。

“沈公子，久闻大名。”

“岂敢。”

“这边请。”

李公公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脸白的好似刚从粉堆里爬出来，莹莹烛火下显得格外瘆人。

众人安静地往城里走去，淤泥般融入黑夜。

皇家的规格，比驿站好上许多。

沈海颓坐在漆金的椅子上，望着如云的奴仆出入着房间。

“如何？到了京城，会比这里更好。”穆昌黎回来径直在他身边坐下。

“真是华丽，沈府比起这来竟像是穷乡僻壤了。”

沈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置身于此，他只有周身的不适，虽然他们在忙自己的事情，但却觉得时刻处于监视之中。

沈海希望这只是自己累晕头了。

“李公公在楼下设宴，一同前往吧。”

沈海想拒绝，却说不出口，最后只得点头同意。

餐桌上觥筹交错，热闹至极，还有几位池城的豪贵前来，他们还请来了专门的乐师，宴会到达了高潮。

自从踏进这里，静临便被虹玉带回了房间，没有再出现过。

这当然是好事。

沈海一边喝酒一边想着如何安置他的事，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沈公子，请用酒。”

沈海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含着笑意望着他。

静临竟变成了大人的模样混进这里！

沈海垂下头，赶他走也不是，留他也不是。

静临没有停留，轻车熟路地一一为在坐的人倒上酒。

“小伙子，眼睛长的真特别。”

“哦？是西域人？跳个舞给我们瞧瞧。”

众人鼓起掌来，纷纷起哄。

沈海瞥见门口的虹玉一脸焦急，似乎是在寻找静临的身影。

趁人们酒酣之时，他起身出去。虹玉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拉住他，眼里满是凄切，手里还紧握着她给静临织的那顶帽子。

刚刚她端回晚膳，屋子里便只剩这顶帽子了。

“少爷，静临他——”

屋子里乐声响起，他们只听得阵阵喝彩声，盖过了虹玉的声音。

“没事，先回房间吧，此地不宜久留。”沈海俯身低声道。

“沈公子，怎么不进去喝酒了？噢，没看到，这里还有位美人儿啊。”

醉气熏熏的员外郎扶着墙出来，看到虹玉笑着拍了拍沈海的肩膀道，“晚上才刚刚开始呢。”

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走开，沈海示意虹玉尽快离开。

再进门，静临正一舞结束，拿着一把赏彩。

他兴致勃勃地鞠着躬，明亮的烛火映照在头顶，像撒下的金光，显得他格外高大。

眼前的静临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他沾染着酒气从房间退出来，看到沈海正远远的站在门口。

沈海没有说话，只是独自往楼上走去。

静临知道沈海在等他，便兴奋的同他一起上去。

“我跳的好吗？”

刚进屋，静临便一股脑地把东西塞在他的怀里。

沈海没有接，那些汗巾和金币散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以后不准再这样突然出现。”

“我伪装的不好吗？”

“哦，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吗？那你就留在这里，给他们跳舞吧。”

“我错了，不要丢下我。”

静临踩过那些东西，抬起的手却止住了。

不知为何，沈海抱着手臂的模样让他觉得不可靠近。

为什么他会生气呢？这舞蹈可是他跟最厉害的舞姬学的呢。

师傅常常带他去看，他很快就学会了的。

“我以后再也不跳了。”

“不，你说以后再也不突然变装了。”

“……我想陪着你。”

“不行。”

沈海把地上的东西踢开，“这种地方也不准再来。”

“什么地方？有美人陪你喝酒的地方吗？”静临把他看到的说了出来。

“你！”沈海气结，喝酒议事，这难免会遇到，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罢了，我不想再说。人多眼杂，你非要这样那就离我远点。”

沈海离开，静临把所有的东西扔到了窗外，坏东西！净惹沈海生气。

“沈公子，何事去了那么久？”

沈海刚回去，便遇到李公公站在门口，“刚才有一位西域青年，跳的舞是极好的，可惜您错过了。”

“是我没有眼福了。”

“晚宴已散，沈公子请回吧。”李公公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

“等等，昌——王爷呢。”

“殿下已经回去了。”

沈海一怔，刚刚在楼上并没有听到他回来。

他一把推开门，只见地上两个缠绵的身影。

熟悉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沈海。

沈海。

“诶呀，沈公子，您这是——”

“王爷喝醉了。”沈海一把扯起穆昌黎。

“滚开。”穆昌黎甩开他，却发现眼前的人是沈海。

他回了回神，“沈……海？”

地上的女人裹着衣服跑了出去，撂下了沈海的外袍。

沈海忍住声音的颤抖，“起来吧，宴会结束了。”

“不，别碰我。”穆昌黎捂住脸。

透过指缝，他看到李公公那张脸，逆着光也苍白的可怕。

和深宫黑夜里游走的人，一模一样。

“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沈海松开手，“我在外面等你。”

李公公见沈海起身，便让出门口的位置来。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沈海没有说话，李公公欠身，悠悠然离开了。

过了很久穆昌黎才从房间里出来。

“今晚去别的房间吧，我让他们把炉火送给你。”没等沈海说话，穆昌黎便摇摇晃晃地自行离开，他现在没有勇气再直视他。

“昌黎。”沈海追上去，“一起走吧。喝多了难受，我送你回去。”

沈海只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他不去想，也不敢想。

他们慢慢地走上去，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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