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叔,谢谢你。”
李易走到门口,回头看着他:“不客气,收拾的差不多,我也该走了,我的住处离这不远,有事就打我电话。”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号码写在纸条上。
段清淮接过纸条,应了一声好。
这样的场景,仿佛经历过许多次。也许还能回忆起小时候,被嘲讽,被骂有娘生没娘养,当时的义无反顾还记忆犹新。
他何尝没有想象过,又何尝不羡慕。
第一次见到杜阑的时候,是不相信的,从出生开始没见过的妈,八年后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个人都会怀疑。
不过,在被证实后,段清淮是开心的,因为他终于有妈妈了,可代价是,他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以至于那份喜悦只能埋藏在心底,甚至被掩盖。
段清淮不自觉的攥紧手里的纸条,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胸口闷得慌。这套三室一厅,承载着多少个孤独的日夜,就算少了一个人,也同往日没什么区别。
他垂下眼睛,不自觉地走向房间,习惯性的坐下打开书包,可这一次,却握不住笔了。
犹豫许久,迟迟未动,眉头越皱越紧,甚至是埋怨自己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段清淮转过头看向门口,力道有些重,导致凳角摩擦地面略微刺耳,他在犹豫……最终还是起身去。
走到房门口,盯着过道最里面的房间有些出神,脚步依旧向前走,仿佛是有什么力量牵引着。
推开门的那一刻却停下了,房间出乎意料的整洁,想着像杜阑这样的懒癌患者,不应该……
他走近一看,桌上的信封最为显眼,上面写着“段清淮收”四个大字。
信里是一张只有半版字的纸,比之前拆开的那封信好很多。
清淮:
知道你恨我,所以选择以书信的方式告别,对不起,是我没做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不要活在过去,相信你未来的成就一定会超过我。
其实在中考出结果之前,我就已经知道结果,想必那并不是你最真实的成绩吧?因为你的实力远不止在南清的录取分数线上。
那天特意做的饭真的只是想庆祝,没有其它用意我没想到你会误会,以前对你狠心是希望亲情不会成为软肋,只有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牵挂才会让自己变得强大。
我知道你埋怨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没能回去看看姥姥,这下终于有机会了,希望你能过得好…
勿念
杜阑
看完信后,段清淮只觉得可笑,虚伪。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可以毫无负担地丢下他就走。
每每忆起曾经,他也期待过妈妈能够多回来陪陪自己,可现实永远是残酷的,等来的不是母亲的爱护,是苛责,是谩骂,是毒打。
甚至几度认为是自己的错,也许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不够完美,惹得妈妈不高兴。
段清淮幻想过母爱是怎样的,但绝对不是那样的,时间久了他学会反抗,以为只要诉说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能换来母亲的关爱,可现实却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只有远离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把信封恢复原样,摆在原来的那个位置,仿佛从未动过。
…………
原本计划陪祁烻过完生日之后到家把作业写完,再核对笔记的。不过以现在这种心境,效率并不高,不如出去玩个痛快。
段清淮出门后直奔附近的篮球馆,记得上一次去还是在暑假的时候。
接近篮球馆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有人在投篮,鞋子摩擦着地面,以及那些七七八八的回音,让段清淮后悔来这里,想到这就有些烦躁。
一番挣扎后,还是硬着头皮进去,结果发现一切都是他的空想,原本以为,馆里会有几行人,其实也就两三个。
“祁烻?”段清淮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试探的喊了一句。
少年在最后一个球入筐时回头,场景就像是箭上一秒还在弦上,下一秒正中靶心。
确认没错后,他接着又问:“你怎么在这?不回家吗?”
祁烻漫不经心地走着,越来越近:“回家也是一个人,无聊想着来这玩会儿。”
“哦。”
段清淮侧过头,眼神锁定在刚刚落下的那个篮球上,问:“打球吗?”
祁烻又一次在对方眼神里看到空洞无神,没有一丝光亮,明明几个小时之前,还笑着说再见。
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吗?他想。但他不知道以朋友的身份够不够格多问,几番挣扎过后,还是没能问出口。
“怎么打?”
“我攻你防,20球。”段清淮没有丝毫犹豫,也许这个决定是临时的,又或者是早就计划好的。
祁烻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打个娱乐,打着玩的,所以没什么规则限制,攻的多赢或防的多赢,没什么诀窍。
“好。”
经过几番攻陷,祁烻愣是一个球也没防住,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吃了兴奋剂,心情不好也不带这么玩的。
投到第16个祁烻都快放弃了,根本防不住,感情自己在这场对决中只起到了一个陪衬的作用。
“段清淮!16个,早赢了。”这是祁烻第一次体会到心无力是什么感觉。
可对方并没有理会,直到投满20个才肯罢休。
段清淮大口的喘着粗气,昔日的冷静在他身上已经不复存在,积怨太深,积压太久,除了心烦,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祁烻,我想喝酒。”
祁烻在听到那个字之后,立马炸了:“未成年不能喝酒!”
他走近摸了摸段清淮的额头:“你发烧了?烧傻了?”
段清淮避开他的手,向篮球馆外走去。
祁烻追上:“干嘛去?”
“便利店。”说着,加快了脚步。
祁烻跨大步子,用力一把拉住:“等等!”然后在路边找了个长椅,让他坐下,“在这等着,我去买!”
在他走后,段清淮无力的靠在路灯杆上,时不时眼前飘来几只飞虫,脚懒散的提着路边的石子,他习惯这样。
可能是冷风吹的急,总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要么缩缩脖子,实在受不了就把校服帽戴上。
“竟然冷,怎么不多穿点?”祁烻提着一打强爽出现在他面前,“你是把校服焊身上了?”
段清淮压根没在听,双手接过袋子,二话不说拆开,还不忘说一句谢谢。
“虽然不醉人,但还是得少喝,听见没?”祁烻骂骂咧咧地坐在一旁,也开了一瓶。
他想起小时候,爱玩,对什么都好奇,记得有次吃饭的时候,非要闹着跟大人学喝酒,还是祁珩特意出去给他买了一瓶,也就尝了一口就说难喝,最后扔了。
祁烻抿了一口,问:“好喝吗?”
谁知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那人持续连灌两瓶,不知道是撒癔症还是失心疯。
“段清淮!”祁烻顾不上手里刚开的饮料,大声喊道,试图用声音制止。
见对方依旧我行我素,祁烻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迅速抢过段清淮手里的易拉罐,骂道:“大晚上的抽什么风!不要命了?”
段清淮无力的低着头,耳根红的能掐出血,嘴里呢喃着:“祁烻,我好惨……”
他红着眼眶,昔日的冷静早已不复存在。喝的是饮料没错,但成分中的酒精积少成多,足以让一个人吃醉。段清淮大概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姿态的,所以骨子里残存的一点理智,让他没有那么疯。
此时祁烻仿佛大脑一片空白,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段清淮,只感觉自己的心跳愈加猛烈。
“为什么要说自己惨?”他问。
“刚出生的时候妈妈不要我…”说着,那张苦瓜脸突然出现一丝笑容,“不过姥姥要我。”
“后来姥姥没了,不过那时候妈妈出现了,我以为……”
“以为什么?”他强迫自己镇定,进入耳朵的每个字带着哭腔,牵动着内心直发颤。
段清淮努力克制着自己,导致他每个字咬的重:“我以为她是来爱我的…可是她一点都不爱我,只知道给我钱。”
想到这就烦,说着便用力踢开那个看似不起眼的易拉罐,继续说道:“谁稀罕那几个钱?”
祁烻的目光随着被踢开的易拉罐移动,他再次定睛看着他。
“祁烻,你知道吗?”段清淮鼻子猛吸,看似一本正经的问。
眼泪从脸颊划过,最终滴落在手心里。第一次感受到,原来难过的眼泪是冷的,它始终汇聚在那,久久不能散去。
他微轻滚动着喉结,声音有些沙哑的问:“知道什么?”
“我没有爸爸,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伴随着一声轻呵,段清淮脸上出现一丝带有讽刺意味的笑,“大概是死了吧……”
他脚底死死地踩着易拉罐,球也打了,气也撒了,但还是觉得堵得慌,一直堵着,堵的难受,大骂道:“杜阑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了……”
“她就不能过几年再死?”
祁烻就这么望着他,只感觉手心里的泪水化为细针,每一根都深深扎在心底,这种疼痛感让他再也不想掩饰,一把抱住:“段清淮,别那么想,不会的…不会的…”
也许就是这一刻,属于段清淮外围的那层防护罩,他自己设下的防护罩,出现裂痕。原本存在于两人之间的壁垒,也就是这一刻,被彻底击溃。
段清淮跟姥姥生活的时候,当时还小,对钱没有什么概念,但他只清楚一点,姥姥很爱他,以至于他从小就很懂事,后来姥姥去世,只觉得天塌了,心里当时就空了一块,原本以为杜阑会把这个窟窿补上,但其实没有,导致前后落差很大,钱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就算一个月只给他几百块,甚至不给,也能活,直到现在,他缺的根本就不是那几百万,而是想有一个家,一个有温度的家和一个爱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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