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和教官交代好各种事项，班主任进行了思想动员。然后就分组分寝室，教官领着三队人马，跟着前头浩浩荡荡的人马往宿舍前进。

“5分钟内下楼！”陈教官这么喊道。

江浅跟在王奶龙身后，王奶龙跟在季晏礼身后，季晏礼跟在一群越走越急的女生身后，她们仨是最不急的，队伍末尾的几个女生快步超过了她们，她们一个比一个懒散地进了楼。

她们被分在一个寝室，在二楼末端的位置。

季晏礼最先到达，观察了一番选床铺的形势，她看着自己左手边离门最近的空上下铺，果断停了下来，将行李往床下一撇，然后坐在了下床上，对身后紧跟着进来的两人道：“我睡这。”

王奶龙还在往里走，把江浅让进了房间。江浅进门就对上季晏礼的视线，下意识一笑，停了下来，左右看看，将自己的行李撇到季晏礼行李箱边，然后坐在季晏礼身边。

站在房间正中央的王奶龙回过头来静静地看了她们俩一眼，在其她同学的提醒后找到了最后一个空床。她有些不快地将行李丢到下边，抬眼打量自己未来七天将要躺着的床铺。也就在季晏礼隔壁的对面的上头。王奶龙扶了扶眼镜，靠到楼梯上。

等待东西都放置好，一行人站起来但没有走的，江浅疑惑地看着她们：“五分钟要下去。”

没人管她，或许是没听到。王奶龙跟着自己身边的妹子附和：“空调不错。”

季晏礼抱着胳膊笔直坐着，眼皮下垂，困倦地看着地面，冷淡地跟江浅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最终她感受到视线，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江浅，询问地挑眉。

江浅眨眨眼。

季晏礼低头看了眼表，站起身，推开门往外走去。

江浅也跟着往外走去。

王奶龙紧跟着往外走去。

所有人在七分种内下了楼，陈教官很欣慰，好脾气地帮大家排好队，带着5班领军训服。

5班基本上是最后一批来领衣服的了，前面的班级都领好了，很多人已经换上这富有生气活力满满绿意盎然的新衣服了，幽幽怨怨地从5班同学身边路过，微笑地赞美衣服的品质。

江浅排在季晏礼后，挡在了王奶龙前面。她觉得王奶龙几次想要提出换位置，但只是张张口没出声。

因为她摆出了标准的乖笑，跟季晏礼聊起了天：“晏礼，你之前在哪个初中啊？”

季晏礼轻微皱眉，不是很想说话，转脸刚好对上江浅含笑的眼睛，只能淡淡答道：“启知。”

“真巧，我也在启知念的。”江浅若有所思地捏捏下巴，但看季晏礼的眉头越拧越深，她疑惑地挑眉，“你以前见过我吗？”

“......你是启知的？”季晏礼迟疑了下，再次确认。

江浅感到一丝莫名其妙，还是乖笑：“是啊，我之前在启知都见过你。”

“我还以为你是南成的。”季晏礼拧着眉头，觉得江浅长得这么有辨识度，如果是在一个学校见过她肯定会有印象，但真没想起来，“我没见过你。”

“......”江浅一顿，笑容间颇有些真情实感地怨怼，“我见过你很多次，记不记得我们唯一一次无人监考？那次我们在一个考场，你是班长负责管纪律发试卷坐在第一排第一个，我在第二列第四个，我们在一个考场相处了整整两天半。”她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但看着季晏礼有点迷茫的样子，猛地松牙，突然想收回刚刚这句话。人家也不需要记得你，你这样莫名其妙的生气会弄得人家很烦，江浅想。

江浅刚要找补两句。

季晏礼垂眼看着她，微微勾了勾嘴角：“那不好意思了，我没印象，但我会想起来的。”

江浅点头，歪着身子看了看前面还有蛮长的队伍，似乎感受到身后人急切的心情，又随口问道：“晏礼，你打游戏吗？”

季晏礼又一拧眉，漂亮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叫我全名。”

江浅不在乎，补上姓：“好的，季。”

“......”季晏礼没有回应，向前了几步，还是歪着身子，方便听江浅讲话。

江浅重复：“你玩游戏吗？”

“她不玩，我玩。”身后那个冷淡的声音掺杂了一点微妙的情绪，王奶龙上前了几步，跟两人围成一圈。

一个要就地讨论明早白菜几块钱一斤的阵型。

江浅一直微笑着，这时偏过头看向声音主人，半框眼镜后的眼略有些不快地看着她，但她其实看不大清，她就是觉得人家有些不快：“玩什么？”她随口问。

王奶龙没有回答，三人跟随着队伍前进了几步。季晏礼抱臂看着地，江浅笑着看着王奶龙，王奶龙冷淡地看着江浅。

江浅知道她不会回答了，自己接话：“我玩农药，你玩吗？”

“她玩。”季晏礼冷冷的声线在王奶龙的冷淡前都变得柔和起来。

王奶龙盯着江浅看了一会，然后移开视线：“嗯。”

江浅琢磨着王奶龙这股别扭劲，感到心中兴致在慢慢上升，随口接道：“那好，我们回家可以组队。”她看向前面，“排到了，进去吧。”

三人进到杂物室里，分衣服的阿姨跟食堂阿姨一样看着体格一人给勺了两套衣服。

三人都拿着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涩味会寝室。

江浅的笑都被这股味冲散了，眼睛的幅度收回，平淡地看着前方，唇轻轻抿着，沉默地跟在季晏礼身后。

所有人换好衣服，5班焕然一新，一水的绿意盎然，本来互相认识的就少，现在基本也分不清了，直挺挺地排好队往食堂走，品尝军训的第一餐。

江浅和季晏礼被分在一组，也是在一桌吃饭，两人肩挨肩，在王奶龙的注视下坐好。

江浅对吃的没什么兴趣，避免饿死就舀了几勺汤拌着饭吃，也没咂摸出什么味道，不时抬眼看向对面桌的王奶龙，又顺着王奶龙的视线看向自己身边的季晏礼。

季晏礼吃饭也冷淡地盯着桌子，不急不徐，什么菜都尝一点，漂亮的脸蛋随着咀嚼一动一动，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她疑惑地看过来，江浅自然而然地移开视线。

军训第一天没有午休，但每吃一餐饭都有休息时间。

陈恩带着5班的同学到铸魂楼前，看着乱七八糟的队形，有点糟心。

旁边4班教官已经安排学生坐下，晃了过来，对陈恩说：“要排个队形啊。”

“是的。”陈恩的脑子转了转，想着要怎么整理最好，没想出来，放弃了，“你帮我排一下呗。”

“行。”4班教官走到正前面，喊了一嗓子让大家安静，“分男女，按身高依次站好。”

安静了没几秒的5班又叽叽喳喳起来，排起队来也磨磨唧唧。

江浅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前面的人排好队再插进去。

她比季晏礼和王奶龙都矮点，站在了离季晏礼两位同学的位子。王奶龙站在季晏礼前面。

4班教官数人数笔画了一下，很快拉出一个阵型来。

十人一班，一共六班。连队型就直接把后三班接到前三班后面就行了。

陈恩和4班教官打量了一下，都挺满意，就让5班同学坐下了，两人凑到一边4班教官对陈恩交代一些细节。4班教官已经带过好几届学生，流程都很熟悉，这次军训期间就由他来拉刚调过来啥都糊涂的陈恩一把。

坐在柏油路上，不是很扎屁股，但是第一天第一坐，陌生的地面看起来脏，5班中有同学发出了抱怨的声音。

江浅安静地盘腿坐着，直着背，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发呆。她的左侧是季晏礼，季晏礼的前侧是王奶龙，这是个不错的位置，江浅想着要怎么跟季晏礼搭话。

没想出来，江浅懒得纠结，两手肘撑到膝盖上，手心拖着下巴，嘴角勾出一笑，轻声叫人：“岳父。”

左前方的王奶龙晃了一下，然后回过头看她：“怎么了？”

江浅无辜地眨眨眼，疑惑：“不是今天让我跟你女儿大婚吗？”

“......你想要我哪个女儿？”王奶龙僵硬地蹦出一句，眼镜后的眸子闪了闪。

江浅心中的兴致拔高一段，脸上笑意更胜：“你女儿很多吗？”

她看着王奶龙在认真思考，却不回答了。她又说错话了，这句话让人难以答上，她想。

她正懊恼着，陈恩就被教育完了，带着一张纸回到他们队伍前，让5班同学按班顺序一个一个上去填风险预防记录表。就是填家里的手机号还有本身自带的病什么的。江浅不感兴趣，但她对季晏礼和岳父有没有病感兴趣。正好陈恩离六班近就六班先填，那么二班先填，一班最后填，江浅能看到两人的记录。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最后休息时间结束了都还没填完，刚好将季晏礼两人在的二班填完，陈恩将纸一叠收进口袋，带队去训练。

第一天的训练强度不大，连军姿最多都只站了三分钟，大多时候在熟悉地形和规矩，还有漫长的思想动员。5班同学懒散的样子还没收好，肆无忌惮地放松着，完全想不到之后六天的煎熬。

晚饭后，江浅终于被叫上去填表。她接过笔轻飘飘地转了一圈，慢慢俯下身子，拖拉的过程中在表上找到季晏礼和王奶龙的名字。电话号码她懒得记，随意瞄了一眼，往后望。备注一栏从上到下一水的感冒发烧贫血脚痛手伤，她差点看错行。季晏礼和王奶龙备注那一行，是两个风格不同的字，一个清秀端正，一个豪放飘逸：无。

江浅的兴致瞬间低了下去，拿着笔迅速做好自己的登记，回到队伍。

一下午的时间，除了出了点汗，也没什么算苦的了。江浅平淡的眸子随意地瞟着，在队伍中一动不动背挺得笔直发呆，大脑放空。后来班主任又来到连队前动员，还让一部分人做了自我介绍。江浅没在意听，其实也不是很听得清，干脆使用一个看似在认真听的姿势和表情，然后默默发呆。她在竞选排长的时候已经算是自我介绍过一次了，应该轮不到她，但她还是组织了一番语言，尽量精简。她想着自己要以怎样的表情上去时，自我介绍轮到了她岳父。

王奶龙，她说她喜欢看漫画，其它的听不清了。

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人。江浅盯着她岳父安静冷漠的身影回到原位，心里想。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父亲还是母亲望女成奶龙了。

自我介绍没轮到季晏礼，晚休的时间到了。

陈恩带着队伍回宿舍，快解散时把江浅叫走了。她颇有点依依不舍地看着跑去抢洗澡位置的大家伙，乖张地站在陈恩面前眨巴眼睛。

陈恩交代了她几句没来得及跟大家说的东西，说他不会去女寝检查，要江浅负好责，有事找宿管。

江浅抱着沉重的责任回到宿舍时，已经排到最后一个洗澡了。她平淡的心情没有什么波动，随便笑着跟人聊上了天。

一共只有七十分钟，一个宿舍房间有十二个人。七十分钟要洗十二个人，算是紧凑了。

最终给江浅剩下十分钟洗澡洗衣服，她坦然接受，利索地完成了今天洗澡的大任务。

熄灯后，她盘腿坐着，听着房间里其她同学的聊天声，靠在门上窗边望风。声音大时就提醒两句，意外的是她岳父也帮着管两下纪律。

江浅最后说：“安静，十点多了，睡觉。”

她听见她岳父冷漠的声音混进一点人情味：“听我女婿的。”

江浅在自己手表上定了个闹钟，看着她岳父躺下了，自己默默盘腿坐着，腿已经麻了。但她不想睡觉。

看着窗外模糊的风景，这第一个安静的晚上，江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