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陈恩，指导员宋云，副连长赵宫成，男排长曾林，女排长江浅。英雄已确定，游戏加载中。

5班同学一个接一个出教室，分男女站成两队，空着手的，拉着行李的，举着录取通知书扇风的，几个几个凑在一块闲聊。下楼的路上不断碰到其他班分散的家长和同学，但只撞见隔壁班的队伍。事实证明5班和4班已经是最后一批离开教学楼的了。

江浅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勾着刚挂在行李箱上的小箱子，头不时往后边偏，听着这个很巧分在一个班的初中同学对自己吐槽分班把自己好朋友都分到4班了，随口答道：“嗯嗯嗯，真是可恶。”

她提着行李箱抖了抖握着得更紧，眼睛死放在前面一人的后脑勺上。

应付着来自初中同学邓皖洁的热络，她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前面。等到下了楼，耳边终于清净下来，队伍再次变动，又多分出了一条队。

陈恩在前边点名，把做混车的同学叫过去排队。江浅拉着行李箱默默走过去，临走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接受邓皖洁不舍的眼神，同样不舍地对对方笑笑。

江浅无所谓地站到队伍最后，眼睛乱瞟，看见那个冷漠的后脑勺竟然也在这一队，毫不犹豫地喊着抱歉往前挤去。

他们这一行八个人坐混车，5班剩下的人坐同一辆车。陈恩给他们指路，让他们先走，去广场上找到那位举着37号牌子的老师。

江浅跟着前面的人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最近的后脑勺，拉着行李箱的手动了动，短暂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撇开面无表情的脸，挂上标准的卖乖似的讨好的笑，头往前一凑，手上的小箱子挨了挨前面的人，她十分有兴致地叫人：“岳父。”

前面的人动了动脖子，微微转过身来看她，一张看起来有些乖呆的脸代替背影，但面上的表情跟她的后脑勺一样冷漠，声音也是：“嗯？什么？”

半框眼镜后，那双冰冷的眸子未动，江浅的身影在里面映出一秒，便消失，她不在意地转过了身。

高扬的兴致如火燃烧在头顶，一下就被泼灭了。

江浅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只是耸耸肩没说话，瞬间收笑，看向前人的眼神带上一份考量。之前在微信上打出的字，早上莫名其妙的笑，埋头主动与乔真可搭话、装似认真地聆听邓皖洁的自己突然浮在眼前。江浅觉得有一瞬的窒息，然后缓缓吸气。社交真难，她想。

这个冷漠的人，或许一辈子都无法与她再有交集。她将视线从前人的后脑勺上移开，又想。

很快走到车前，将行李箱放好，江浅上了车，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身边坐着不认识的女生，她想着等会要不要跟她搭话。

那个惦记了一路的冷漠的后脑勺被她抛之脑后，她缓缓从自己提上来的小箱子里拿出一本书。

《量子物理如何改变世界》......江浅面无表情地翻开它。

直到车子发动，开始颠簸起来，江浅面无表情地合上书，随意地塞进箱子里，然后抱着箱子，微微仰头，闭眼。

黑暗里只有她是安静的。周身的热闹渐渐将她淹没，各种听不清的声音跌跌撞撞地朝她涌来，却又在咫尺之处止步，一切很近，一切又很远，什么都不真切。

引擎的声音，还有颠簸的声响，是最为平淡的背景音。

主角们都在讲话，一句一句混乱地砸进背景板的脑海里。江浅睁开眼睛，看向自己身边的女生，女生两手扒拉着窗帘，正安安静静地往外看。

江浅默默看着她，她似乎感觉到了，松开窗帘回望。江浅移开视线，心里讨论了一会，要不要跟她搭话，搭话又说什么。

旁边一阵塑料摩擦的声音传来，江浅余光看到她撕开了两包零食。

这是个好机会，可以作为一个好吃鬼接近这个陌生人，自然而然地交谈。江浅面无表情地在内心规划，刚准备开口，旁边的女生嚼着辣条又开始扒拉窗帘。

江浅伸出去的脸被自己打回来，她认命般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闭上眼。

社交真难，她再次想。

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叽叽喳喳中，无法睡着。后来都聊得累了，声音渐渐小下去，很多人都歪着身子睡了。

江浅还是无法睡着，她时而紧闭着眼，时而轻轻合着。她无法在这种没人叫醒她的车程上睡着。

突然响起一阵骚动，便知道是到地方了。江浅缓缓睁眼，溢进来的光让她不适地皱眉，她看向窗外，这个来过两次的训练基地的大门还是老样子，深绿色的大铁门，砖墙掉漆严重的保安室，不过进来的大路上摆了很多励志的竖幅，车还在往前，外面已经下车的同学陆陆续续排成一队往集合的地方走。

江浅又轻轻合眼，等待车完全停下，她睁眼看向旁边兴奋的女生，女生将零食袋子收好，包背到肩上，看起来一脸的迫不及待。

江浅缓缓站起身来，让她出去。

看着女生急匆匆跳下后门的背影，江浅面无表情地转回身往前门走去。

这时左侧伸出一只手，修长白皙，轻轻一拦，挡住了江浅的去路。

抬眼间，一张跟手相匹配的冷白漂亮的脸出现在江浅视野里。

脸的主人将脸颊的头发撩至脑后，朝江浅敷衍地勾了勾嘴角，嗓音很好听，透着一股很容易感知的凉意：“你是5班的。我是季晏礼，一起？”

江浅为她的陈述句一怔，看着季晏礼弯腰从座位上下来到她身边，清冷的眸子疑惑地瞥向她。江浅点点头，礼貌一笑：“好啊，我是江浅。”

季晏礼跟在她身后下了车，两人一起拿行李，找到一个没有太阳的地方站着等队伍。

江浅不动声色地打量季晏礼。后者坐在行李箱上，笔直的长腿向两边伸展开，手虚虚地遮在眼上，往阳光照及的地方看。她的头发比江浅略长一点，也是到肩膀的位置，颜色跟她那双眼睛一样深，阴影下小巧的鼻子高高地立着，鼻尖还有点红，大概是刚刚车上空调开太低擦鼻涕的缘故，再往下......

江浅还在认真观察，猛地撞上被观察者投来的视线，立马移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向季晏礼身后的队伍。

“看什么？”季晏礼显然发现了她的目光，不想放过她。

江浅这才又抬眼看向她的脸，微微一笑：“在找我们的队伍，他们好像已经走了。”

“......”季晏礼离开行李箱，径直找到一名教官询问，获得了5班队伍确实走了的消息，她道谢，大步过来拉上行李箱，走在我前面，“去那边大棚集合。”

“哦，果然先走了。”江浅见她转身，脸上的笑意一收，安静地跟到她身后，有些近视的眼睛眯着，视线停留在季晏礼的背影上。

一千多人都在风雨大棚中集合。这个大棚一直都在，江浅记得清楚。上下左右看了一通，大概是没有翻修，头顶的铁棚还是铁棚，地下的水泥地还是带着沙石且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最前端的主席台也还是老样子，不过一边的音响设备是升级了的，背景板翻新，是一九年的阅兵式，左右几个大字庄严肃穆：我们的军队是人民的军队，我们的国防是全民国防。

一千多人的会场，在主任两句话后安静下来。江浅跟着季晏礼走到5班队伍末尾，身后还有几个她们班的同学跟着过来，向前对正控制距离时江浅往后瞥了眼以免才到后面的人，冷不防对上后面人的平静的眸子，她迅速转过头，体会她“岳父”投向前方的视线，似乎直直冲着季晏礼。

“同学，换个位置。”冷淡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擦在江浅耳畔让她一愣。

江浅抓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弯着眼睛边笑边与人调换位置：“行的。”

她就看着她“岳父”迫不及待地站到她原先的位置，拉着行李箱的手松开，向前伸去想拍拍季晏礼的肩，但短暂地迟疑了一瞬，手微微下垂，只是极轻地挨了一下季晏礼的背。

季晏礼疑惑地转头，优越的侧脸浸在从大棚外洒进来的阳光里，平添一份温和，她看见身后换了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冷冷道：“王奶龙。”

江浅冷眼看着她“岳父”王奶龙歪了点头，嘿嘿一笑：“老大。”

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看向台上，主任用中气十足的声音激情澎湃地喊道：“……我宣布，第14届高一新生军事训练，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