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蹲在溪边洗了一把脸，溪水清澈见底，照见他一侧微微翘起的头发。

他用水湿了一下，看到那缕头发已经乖顺地趴下了，他深吸一口气，又长呼一口气，站了起来。

离水面远了些，水中倒影显得越加摇晃，模糊得仿佛不是他自己。可某种意义上，这其实是他投射而来的另一种形态。

以前他没有过这种感觉，因为是自然而然的生活常态，所以他也没刻意感受过自己跟镜子里、水里的影像之间的连接及不同，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模糊的视线里仿佛又看到头上翘起的那撮头发，很奇怪，像是他等了许多年，终于在此处此刻，将它以这样的姿态投进自己的视线里。

背后是王一博靠近的声音。

肖战的眼睛还是盯着水面，直到王一博的倒影也进来，跟他的慢慢靠近，因为角度的原因，还有一部分重叠在了一起。

他忽然笑了。

心里的郁结和烦躁也一扫而光。

王一博总算松了口气，摇摇头，脸色又苦又无奈，在溪边的石块上坐下，仰起头，看着肖战湿凉的脸，问：“老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没有。”肖战又恢复以往的，那种淡然的表情，心情也迅速调整回来，对王一博说：“刚刚不好意思了。”

“我不会放心上的。”王一博摆手，试图转移话题，“追不上那俩人，他们已经在VR馆了，要不我们现在也过去？”

“等等吧。”肖战仰头看了一眼天空，突然问：“王一博，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王一博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回答，无声地对着肖战的脸看了一会儿。

他还没从肖战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那通脾气里缓过来，对这个问题自然也不敢随意作答。他怕肖战在试探他的心意。描述“喜欢的人”时，若回答得明显跟肖战本人不一样，岂不是再次影响他的心情？若答案跟肖战相似，万一他再误会……

更何况，王一博哪有什么喜欢的人。

“我？嗯，那个，肖总……”

“又不是在公司，叫我名字吧。”

“……”王一博不太习惯直呼领导名字，何况是老板，所以那两个字叫得极为生硬，“肖战。”

肖战闷声笑了下，似是看出他犹豫，以为他不想回答这个偏向于隐私的问题，便也没再问，而是说：“他们两个到VR馆了？”

话题再次跳跃，王一博虽懵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对，李繁星给我打电话了。”

肖战又问，“好玩吗？”

“应该……还行吧。李繁星说人比较多。”

肖战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刚刚跟梁鸿飞的一通电话让他改变了主意，但他还是先问了王一博：“你喜欢玩那个吗？”

王一博点头说：“嗯，这个我早就想体验了，玩过的都说效果特别好，有身临其境俯瞰整个凤凰山的真实感，听说还有一些逼真的惊险镜头，我们公司不是也在研发VR科技？凤凰山景区合作用的这家很有名气，技术也是全国领先的，体验一把很有必要。”

肖战听完，眼睛里多了点不一样的内容，问：“你还关心公司研发项目的事啊？”

“那当然，我虽然是做业务的，有时候也会跟研发人员交流一下，尤其是我自己客户的产品，多少了解下性能等。还有，熟悉公司在技术方面的优势，哪天客户问起来我也不会慌。”

肖战沉默片刻，说：“你，性格蛮好的。”

王一博总觉得他看自己的时候眼睛很亮，里面的光泽像是赞赏。到头来赞赏的是他的……性格？

不管怎么样，总不是坏事。

王一博嘿嘿一笑，说：“谢谢肖总夸奖。”

肖战略沉一下脸，“不是说了不要叫肖总。”

“呃，对不起，那……”王一博抿抿唇，有点局促，不敢直视肖战的眼睛，“……肖战，现在……过去吗？你想去吗？”

肖战看他白里透着微红的脸，不知怎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奇异的感觉，一种他很多年没有体会过的，一种可以称之为期待和快乐的感觉。他感觉很不可思议。

“既然这样，那我也去吧。”

肖战说完没再浪费时间，率先朝唯一通行的小路走过去。

王一博盯着他的背影发了几秒钟的呆。

他想：是因为我想去他才去的吗？

“这种小事都将就我？”王一博看着前面的人，愈发感到不安。

等到了体验馆，发现李繁星和薛可可已经离开赶赴下一个项目，他们排队取了眼镜，被工作人员指引着进入一个房间里。

房间并排放着十来个圆形竹篮，竹篮上方是巨大的热气球。当然不是真的气球，但视觉上给人一种即将坐上热气球来一趟空中之旅的感觉。

“二位先生，您好，请站在这个篮子里，戴上眼镜和耳机，先试下图像声音等。”

两人照做。

工作人员又提醒，“所有人都戴好后，请保持安静，我们马上开始。”

话音一落，不一会儿就有了腾空的感觉。虽然知道自己未动，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透过眼镜，是人为拍摄处理过的景致，可他们两人还是感叹了一下，这特效做得真不错！

紧接着，他们就乘着热气球“飞”到了凤凰山上方，耳边除了鸟叫流水声，还有标准的播音员在介绍凤凰山历史、地貌、景观特色……听着听着，游客逐渐进入状态，好像真的身临其境。

一只大雕横冲而来，热气球往边上猛地避开，高空中的摇晃让身体本能地颤栗，房间里已经能听到有胆子小的游客发出惊呼声。

肖战听到一旁的王一博鼻子里“嗤”了一声，似是在笑话那些胆小鬼。

他不免觉得有些想笑，脑子里也开始勾勒王一博此刻的表情。

随着解说，气球开始往下落，他们游荡在半山空中，近距离观察每一处美景，就在这时，他们到一峭壁前，令人叹为观止的并不是峭壁，而是由上而下天然而成的瀑布。

实在太美太壮观，视线镜头也拉得越来越近，肖战感叹，“疑是银河落九天”也不过如此吧？正想着，气球毫无征兆地朝着瀑布钻了进去。

画面转换过于突然，耳边的特效嗡鸣让上一刻还沉浸在美景里的肖战没反应过来，像是撞破山体一样，颤动和轰隆声让他下意识伸手，紧紧抓住了旁边王一博的手。

王一博的手比他大很多，手心干燥而温暖。

肖战的手略凉，相触的瞬间，王一博反扣一握，轻声安慰：“都是假的，别怕……”

可他话音还没落，气球像是成功冲进瀑布里，一声巨响之后，眼前骤黑一片。

肖战已经回过神来，待要抽回手，又被王一博紧紧攥住了，不仅攥住，王一博好像在……发抖。

“艹，怎么这么黑？没灯吗？”

王一博急得爆粗口，哪怕知道是特效，还是在完全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抖索一下身子。播音员开始提醒，说他们正在穿过一个原始山洞。

确实原始，原始到除了黑不隆咚，还隐隐有野兽呜鸣。

原来王一博怕黑。肖战在他掌心捏了一下，学着他的口气说：“都是假的，别怕。”

“……”

等体验结束，房间灯亮起，工作人员提醒大家将眼睛耳机都取下来时，他们才发觉竟然手还拉在一起。

于是赶紧松开来，两个人都红了脸，从竹篮里跳出来，再到走出房间，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直到从体验馆项目楼大厅出来，他们又站住，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同时说：“那个……”

肖战：“你先说吧。”

王一博：“还是你先吧。”

肖战脸上的红热已经散去，经由外面的凉风一吹，心情也平静下来，说：“有点累了，肚子也饿了，我们回酒店吧。”

王一博正有此意。

于是没再继续往前，给李繁星和薛可可打了个电话就先回去了，肖战应该是真的饿了，没上楼先去了餐厅，王一博一看餐谱上的价格，倒吸一口冷气，心想：景区真他妈坑！

饭店为照顾各地游客口味，餐厅有好几个，他们进的偏向于广式茶点餐厅，王一博很少吃这些，就按特色随便点了两样，肖战自己又加了一堆，很快就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

“太浪费了，吃不完，等下打包给李繁星他们吃。”

肖战说：“不用，我给他们订过餐了，等下他们回来告诉前台，会有人将晚餐送到房间去。”

王一博正在咬一个流沙包，嘴角的红豆沙没来得及擦，就抬头问：“肖总，这也太……”

说着看肖战瞪过来，赶紧改口，“肖……战，其实不用，他们俩不挑，我们点的给他们随便带两样就行了。”

有的吃不错了，不花一分钱，哪有挑剔的资格。

肖战笑了笑，“没事，点都点了，难得出来玩，肯定吃也要吃好点。”

道理谁都知道，可问题是……太贵了。

王一博预估他们这一桌不少于三千块，现在又给李繁星和薛可可单独点了餐，虽然是肖战花钱，但他却感觉欠肖战的越来越多。

“开房间的钱也是你出的，现在又吃饭……哎，肖……肖战，太破费了，我都替你心疼。说实话，如果不是你跟着，我们肯定不订这么贵的房间，吃饭估计也是随便找个馆子凑合一下……”

肖战被王一博的诚实和质朴逗笑了，又不知怎么解释，只是说：“没事，没多少钱，他们是你朋友嘛，我这都是应该的。我们严格来说也算各取所需，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所以也要让你玩的高兴，吃的开心。”

王一博猛地抬头，“你得到什么了？”

他的手在桌子底下也越攥越紧，根本不敢直视肖战的眼睛，紧张地想：今晚他该不会要对我……

啵：不会吧不会吧？我还没准备好啊！
肖：你想得美！
（宝贝们，这个月谷籽还是投隔壁淤青吧，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