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言析下了后台避开工作人员穿过隐蔽的走廊 ，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刚刚宣布退圈的大歌星此时正孤独地走在漆黑一片的过道里。

他戴上帽子，开车驶出了体育馆。外面的雨依旧不大不小地下着。

经过垃圾桶时，他掏出之前陆雨时给他的手机，握在手里直到手心出了汗他才降下车窗准备扔掉，在松手的前一秒传来电话铃声。

黄言析抬起屏幕，停顿了几秒。

风将雨水吹进车子，落在屏幕和他的脸上。他还没来得及换干净的衣服，被淋湿的衬衣冰凉地贴在身上。

铃声越发地暴躁，他挂断了电话，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挂断那个人的电话，他将手机扔进了垃圾桶，感觉扔掉了压在身上的重担。

升起的车窗隔断了雨声和再一次响起的电话铃。白色的车子像一个微小的光点隐入漆黑的雨夜。

另一边的高档酒店，陆雨时两只胳膊搭在浴缸边，水面上升起虚无的白雾，一只手里紧紧握着显示未接通的手机，整条手臂因用力而暴起扭曲狰狞的青筋，他眉毛皱到一起，脸涨得通红。

他抬起手又播出一个号码，将手机贴在耳边:“给我订张明早回国的机票。”

“妈的。”

简单交代完，他咒骂一声甩手把手机砸到玻璃门上，站起身跨出池子，冒着白气的水淅淅沥沥地从身上流下。

他扯掉架子上的浴巾围在腰间，又扯下毛巾随意地擦了几下，他将湿透的头发向后拢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镜中的男人五官凌厉，眼底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黄言析来到之前租的房子，在安岩市的边界处，小区环境还不错，住户也比较少，房间里只放置了简单的家具就显得有些空了。

他换好鞋，边解开扣子边走进浴室，将湿透的衣服扔到洗手台上。温热的水流冲去寒冷和浑身的疲惫，每个毛孔都放松下来。

他洗漱很快，擦干换好衣服后，他将一块毛巾搭在头上，一头趴在床上，脸埋进被子里，脑袋顶在毛巾上敷衍地蹭了几下，露在外面的发梢上的水滴在布料上留下一块块水渍。

小区楼周围是一片竹林，竹叶被雨水冲的墨绿发亮，在风里不停地晃动，屋内寂静昏暗，能听到竹子间碰撞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陷进被褥里的手机震动，黄言析头也没抬，伸手去接电话，嗓音有点哑，埋在被子里模糊不清。

“喂。”

“你又跑哪去了？之前的号码也打不通。”发现人不见的吴默有些急躁。

黄言析翻过身，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我去外租的房子了，以后打这个号码吧，那个不用了。”

“每次都不打招呼就消失，心脏都要被你吓出来了。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算了吧，姐，我什么都不会，到那不是纯给你添乱吗？”

之前吴墨提议让他退出后去她酒吧里工作。想着熟人相互好照顾。刚开始黄言析也考虑过，但一想到陆雨时那个脾气，就打退堂鼓了。而且吴墨已经帮他很多了，一直把他当做亲弟弟看待，自己去那儿的话不仅帮不上忙还可能惹来一堆麻烦。

“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回趟老家去看我外婆，之后的事我自己解决吧，不用担心我的。”

吴墨顿了一下，叹口气道:“那行吧，需要帮忙尽管找我就好了。”

“嗯，谢谢姐。”黄挂断电话，手背搭在脸上。吴默对他的身世有所了解，他父母离婚的早，将只有两岁多的他扔给孤身一人的外婆，所以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外婆的身影。

高考失利那天，外婆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旁，怀里抱着一个坑坑洼洼的饼干盒，里面都是稀碎的零钱，是她每天帮人缝娃娃赚来的。

外婆像安慰小时候摔倒的他一样，轻轻拍他的背，说:“没关系，无论你选择哪条路，外婆都支持你。”

他在一个亲戚的介绍下跑去酒吧上班，被陆雨时带走后，他越来越出名，眼前的路也越来越亮，很快便攒够了当初说要带外婆去旅游的钱。

但外婆却生病了，胃癌晚期。他把钱都塞给那些医生，祈求他们救救外婆，可最后他还是守着冰凉的尸体哭了一整晚。外婆没有其他的亲人，葬礼上只有他和吴默。

黄言析的呼吸声平稳，胸腔随着呼吸起伏，他梦见了去世的外婆。外婆和以往一样站在门前，一只手背在已经弯曲的腰后，另一只手抬起招呼他，笑呵呵地唤他的小名。

手机的闹铃将他拖回现实，迷糊中，他伸手关掉铃声，睁开湿润的眼，外面的雨停了。雨后天晴，阳光透过正在风中甩水的竹叶，晶莹的水珠顺着叶子滴落在土里。

他简单洗漱好后将车子开回公司，只给吴墨打了声招呼便叫了辆出租去老家。

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不太认得他，但很自来熟，一路上不停地和他拉家常。

老房子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之前这里是很落后贫穷的，后来翻了几次新，岌岌可危的破旧砖土房被小洋楼取而代之，泥路上也铺了层柏油，样貌和原来大不相同。

黄言析在村口下了车，大清早的没什么人，只有清洁工在打扫街道。他记得以前的村子很热闹，即使在很早也会有几个老头老太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眯起眼睛晒太阳，身旁懒洋洋地趴着一只狸花猫或者是大黄狗。

外婆家的老房子在最后，很好找，主要是因为外婆去世后正好遇上翻新，村干部要推掉老房子盖新楼。黄言析说什么也不愿意，最后出了钱将老房子围起来，在崭新现代化的洋楼旁的不懂老砖房就显眼的多。

黄言析站在老房子前，手里捧着半路上在花店买的一束白菊，花芯淡黄向外渐变成白，向内蜷缩的丝状细长花瓣被风吹开如散开的裙摆，修剪干净的花茎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滴。

房子的砖已经被风吹日晒的泥土覆盖，失去原本的颜色，木门边上也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和青苔，因为雨水而变得潮湿，从外看很像年代久远的古老鬼宅。

他小心推开门，年老的木门吱呀呀地叫着，散发出一股腐败的霉味，院子里的老梧桐依旧立着，只是少了些生气，周边零星地落了几片泛黄的叶子。走进外婆的屋子，一切东西都还是原样，印着富贵牡丹花的茶几，破旧的老电视，电视旁已经空掉的鱼缸。

他抽出茶几中央花瓶里已经枯萎发黄的白菊，又重新放进三支新鲜的白菊。玻璃花瓶被花茎上的水滴洗去瓶口的浮灰，泛出点微弱的蓝光。晃眼的白菊在朦胧无光的屋里显得不像是同一个时空。

黄言析来到老房子后，他站在突起的土堆前，蹲下身将土堆上的杂草和枯枝拨去，把怀里的白菊放在上面，目光停留很久。眼睫低垂，遮住漆黑的瞳孔，指尖轻轻拂过勾起的花丝，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外婆，我想你了，你想言言吗？”

发丝，白菊都在风中凌乱地飘着，衣领和衣摆向两边翻飞，拨去的杂草干叶被吹向更远。

中午，太阳爬到最高，黄言析一个人从头到尾把整个房子都打扫了一遍，他疲倦地倚在木沙发上，喘着气，擦去额头的汗，正准备眯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手伸到半空突然愣住，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陈鑫”，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将手机放在耳边:“你好。”

“你好黄老师，您昨天走得急，我有件是没和您说清楚。”对面不紧不慢，语调轻缓得像是在普通拉家常。

“什么事？”

“由于您和公司还有5年的合同，现在解约的话，按照合同要赔偿公司违约金，请慎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