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双手的支撑,行走变得异常艰难。没走几步,阮鸢便汗流浃背。
但她却未曾言弃,连十九年都熬过来了,只要命还在,便有希望。
从晨光熹微到夜幕低垂,从日升月落到星辰满天,总能看到那个倔强的身影在不断地练习、跌倒、再爬起……
“师傅,你看!”
阮鸢欢跃之声未落,身形已急冲至前,却猛地一趄趄。足下似被无形之绊所困,整个人失衡而倒,额头不偏不倚撞上了冷硬的石面。
慕依柔身形一闪,已至其旁,温柔地将她扶起,眼中满是疼惜。
“师傅,我做到了……我……”
阮鸢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颤抖,额间鲜血蜿蜒而下,染红了她的面颊,那双眸子里,既有不甘也有委屈,声音渐渐哽咽。
“我明明那么努力,可为什么还是这样?”
她眼眶泛红,泪水在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那份强撑的坚强,让人心生怜悯。
“我只是想,能好好地活下去……”
慕依柔轻轻环抱住她,手掌轻拍着她的背,给予她最坚实的依靠。
“你已做得足够好,师傅定能找到法子,让你的手臂恢复。”
阮鸢点了点头,泪水终于决堤,滑落脸颊,与汗水交织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哭着,哭着,最终在那份温暖中寻得了片刻安宁,沉沉睡去。
待她呼吸渐稳,慕依柔缓缓拉开她半掩的衣袖,只见断肢之处,伤口泛着不祥的黑,如同深渊般狰狞可怖。
然而,在这恐怖之下,却隐藏着希望——一截新生的肌肤,洁白无瑕,正顽强地生长着,短短七日,已超越恢复预期。
但要使这具身躯达到更高的境界,必经一番脱胎换骨之痛。那是全身骨肉剥离的极致考验,非大毅力者不能承受。
这正是龙体赋予的机遇与挑战,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坚韧,再卓越的天赋也只是空谈。
龙族,自古便是万物之巅的霸主,每条龙皆是历经九死一生,方能屹立不倒。那些未能挺过的,早已化作历史的尘埃。
望着阮鸢,慕依柔仿佛看到了自己过往的影子,同样孤苦无依,饱受欺凌,生存之路布满荆棘。
正因如此,她对力量的渴望比任何人都要炽热,不惜尝试种种极端修行之法。从籍籍无名的山野丫头,到如今威震一方的强者,她只用了短短二十余载。而今,她助阮鸢,亦是在助那个曾经同样无助、渴望变强的自己。
……
落岚山脉深处,一谷幽静,四面崇山峻岭如屏障,将尘世的喧嚣隔绝于外,此地清闲若仙境,灵气汇聚,较之凡间更显浓郁几分。
阮鸢静坐于一泓清泉之畔,清泉潺潺。她闭目凝神,思绪万千,耳边回响着师傅的话语,关于她身份的秘密,不容丝毫泄露于风。
管它什么龙不龙的,只要能让手恢复就行了,阮鸢心中暗自思量。
“呜呜……”
细碎的呜咽声响起,小雪狐蜷缩在她怀中,仿佛能感知主人的心绪。
阮鸢以那尚显稚嫩的断肢轻轻触碰雪狐。她的右手,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已至小臂,再十余日,便能重回完整。
正当此时,一抹轻柔触碰打断思绪。慕依柔指尖轻轻掠过的脸颊,带起一丝微风,低语道:“有片叶子,沾到发梢了。”
“师傅,你一直都生活在这里吗?”
“嗯,转眼已是七载春秋。”慕依柔轻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沧桑。
随后,她话锋一转,似是忆起了往昔,“我曾有个妹妹,若她仍在人世,怕也与你年纪相仿了。”
此言一出,慕依柔的神色瞬间黯淡,那是她内心深处最不愿触及的伤痛。
阮鸢见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她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如同春风化雨,瞬间击中了慕依柔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身形微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回了遥远的过去。
十三年了,那声“姐姐”久违而熟悉,让她不禁回想起韵雪临终前的模样——那张强撑笑意的脸庞,那句让人心碎的话语:“姐姐,让我死吧,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那一刻的凄凉与绝望,如同利刃般割裂了慕依柔的世界,带走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光亮,让她的心变得冰冷而麻木。
她紧拥着怀中妹妹渐失温暖的身躯,脚步匆匆,穿梭于市井巷陌,只为捕捉那一抹虚无缥缈的生机。
然而,天不遂人愿,慕依柔只能眼睁睁望着那抹生命,在自己怀中缓缓熄灭,心如刀绞,却无力回天。
周遭的谩骂与异样的眼光,将她视作疯子、怪物,但她心中唯有妹妹的安危,旁人的言语,如同秋风过耳,丝毫未能动摇分毫。
直至那日,黄土掩埋了妹妹瘦弱的身躯,连一件蔽体之衣都未能寻得,她心中更是泛起阵阵酸楚。那阴冷的地府之下,妹妹该是如何的孤单与寒冷。
绝望与无助,如同夜色一般,将她紧紧包裹,长夜漫漫,无眠成了她唯一的伴侣。
那句话如同无形的锁链,日复一日,在她耳畔回响,成为心间挥之不去的阴霾。
慕依柔眼角含泪,却强忍不让其滑落,她轻柔地拂过阮鸢散乱的发丝。
她低语呢喃:“姐姐不会再让你有事了,不会再了……”
阮鸢冲她笑了笑,那笑容纯净得如同初冬第一场未沾尘埃的雪。仿佛韵雪从未真正离去,依旧温暖着她的世界。
命运,以它独有的方式,将慕依柔与阮鸢紧紧相连,交织在一起。让两颗孤独的心,在彼此的世界里找到了归宿,成为了唯一。
……
高空之上,一抹暗影如鬼魅般划破长空,其身形飘忽不定。此人头戴轻纱,唯余那双眸子,在月色下闪烁着阴鸷。
怜纤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呵,这所谓的姐妹情深,倒是演得感人肺腑,倘若有朝一日,真相揭开,你——不,应该是‘我’,还能如此泰然自若?怕是要心绪崩溃,笑靥难再了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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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