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着脸赶到仓库。
苏义蹙着眉,眼睛扫了一圈,视线落到箱子上,他走过去打开箱子,最上面确实是发着腥臭味的海鲜,但是他在中间还摸到一层隔板。
苏义脸色大变,将箱子掀翻在地,臭鱼烂虾倒了一地,隔板被震开,八个密封严实的黑陶罐从里面滚了出来,苏义打开尘封盖,细沙的白色小颗粒存了满满一罐,苏义伸出食指沾了点放进嘴里,咸涩的味道顿时在口腔里弥漫。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颤抖的求饶声从堆放箱子的角落里传来,苏义大步走过去,看到王老板果然蹲在里面,他双手抱着脑袋,蜷缩在双膝间,浑身颤抖,嘴里不停地求饶。
苏义看了眼这里整整齐齐八口黑木箱,每个箱子里都装有这样的八个黑陶罐,一共六十四只黑陶罐,里面装的全是盐。
“王老板,你掩人耳目的招数用得很娴熟啊!”苏义居高临下的俯视他,讽刺道。
王老板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一把拉住苏义的袖子,像见到救世主般,再也忍不住地眼泪鼻涕横飞:“苏公子你可要保护好我啊,我花了五百两请你们来,你——”
“滚开!”苏义嫌恶地甩开手。
要不是为了走这趟镖,子瑜也不会惨死。
“不是喊我们来替你运私盐嘛。”苏义胸口起伏,压抑不住的怒火在燃烧他的理智,想到子瑜死前是何等的惧怕,他抽出冷剑在王老板震惊讶异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挥剑斩去。
“啊————”王老板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被斩断,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的手我的手,啊——”
小卯他们看见这一惊悚的场面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苏义冷眼看着:“你只是失去了一只手,可我们失去了最小的老幺,你不吃亏。”
王老板不知道自己私藏盐的事怎么会被他们知晓,但他终于不再小看苏义了,更多的是恐惧,比起还未谋面的强盗,面前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
老杨看了一眼地上的被鲜血侵染的白盐,面不改色道:“那些海盗想要这个,不如我们和他们商量一下,盐给他,放我们走。”
“哈哈哈哈,那可不行,盐留下,你们的命也要留下。”粗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下一瞬,房门被踹开,二当家又出现了,紧跟其后的还有十几二十个手下。
沉闷的笑声从面具底下传出,他打了个招呼:“各位,又见面了。”
旁边小弟一眼就看见地上滚了出来的罐子,拾起一个笑嘻嘻地凑到二当家跟前献殷勤:“二当家你看,这里面真的是盐,八个箱子里全是,这下我们发大财了。”
闻言苏义嗤笑出声,危鲨帮的人全都看着他,献殷勤的小弟恶声恶气道:“笑屁啊小白脸,等会儿第一个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啪——”
一道耳光不分青红皂白的抡上来,小弟捂着脸,有些委屈得看着胖子,小声道:“胖哥……”
胖子打了他,一脸嫌弃地擦擦手掌,再一脚把小弟踹到一边:“狗玩意儿,爷的人你也想动,活腻歪了。”
小弟被踹得趴在地上起不来,手里的黑陶罐骨碌碌地落在地上,醒目的白盐撒了一地。
“大爷的!”二当家一巴掌扇在胖子脸上,看着地上撒出来的盐,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活腻歪了,想断我财路啊!”
看着对面狗咬狗的场面,苏义轻蔑地冷哼了一声,该死的胖子,胯下没有二两油也敢肖想自己,最好别落在他手里,不说弄死,让厮做不成男人他有的是办法。
胖子被当着手下的面扇了一巴掌,又被苏义嘲笑,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眼神阴恻恻地盯死了苏义,心中的想法愈发恶毒阴晦。
二当家有些不耐烦了,给身后的几人使了个眼色:“你们去,把箱子都给我抬到船上。”
躲在后面捂着手碗不露声色的王老板此刻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吊角眼里全是精明算计,走到二当家身边,满脸谄媚的笑容,说:“大爷大爷,这些私盐都是我带来的,通通都送给你,你能不能放过我,我我、我愿意从今以后跟着你混。”
二当家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浑身脏污的丑人,浓重恶臭的血腥味熏的连他都皱了皱鼻子,眼睛扫到地上一只丑陋的手后冷笑出声:“我危鲨帮个个群雄善战,你一个残疾人连刀都拿不了,凭什么觉得我会收你。”
遭受羞辱的王老板露出惨白的脸色,心里对苏义更是恨之入骨。
见几个箱子都搬了出去,二当家的耐心也耗尽了,朝手下做了个手势,吩咐地随意:“杀了杀了,全都杀了。”
“唰”地一声,苏义抽出佩剑,跨步向前,和老杨并肩,大声呛道:“岂有此理,东西都让你们带走了,为何还要如此赶尽杀绝!!”
二当家今晚对他们展现出来许多的耐心,掏了掏耳朵,面具下发出沉闷的冷哼:“在平江,我说的话就是理,危鲨帮就是这片海域的天!没有一艘船能舒舒坦坦地过这片海,如果今天我毫发无损地放你们过去,等明天传出去,我危鲨帮岂不是失了威信,让人觉得很好说话。”
“既如此,”苏义与老杨对视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们就受死吧!”
绝不妥协,绝不退让。这是繁昌镖局的誓词规矩。
刀片的光影照亮了面具上的眼睛,苏义看到二当家的右眼诡异的凸出,像一只死鱼眼,苏义顿感毛骨悚然。
利刃急追,二当家双脚轻快的向后滑开,苏义离二当家近,这一剑又使了全力,虽未伤到他,但凌厉的剑气斩掉了面具一角,下颌露了出来。
二当家看着落在地上的面具,嘴角阴恻恻地勾起一抹笑,“好功夫。“
胖子脸上露出阴沉的笑,“没看出来小公子武功这么好。”
妈的!苏义翻身又一剑刺向胖子,忍无可忍道:“死胖子!老子先把你的嘴撕烂!”
随即双方撕打起来,老杨对二当家,苏义对胖子,这是生死之战,弟兄们都拿出了看家本事。
胖子使的是流星锤,一锤飞来缠住苏义右手,他一时难以挣脱,随后动作迅速地绕着胖子周身翻滚,铁链捆住了胖子的双腿致使他暂时无法移动,苏义脱身,趁机一刀砍在他背部又踹了一脚上去。
“蠢货!假把式!”苏义冷笑着羞辱,旋即立马加入老杨的战斗中。
胖子痛得龇牙咧嘴,这次倒是没有再说些荤话,阴狠地盯着苏义在人群中穿来梭去灵巧的身影,气得眼睛上翻露出浑黄的眼白,他啐了一口,托起笨重的身体潜于暗处。
苏义手起剑落,利落地捅死一个,这些喽啰对于苏义来说很好对付,棘手的是那个二当家,就在苏义愣神之际,危险也来临。
“苏公子小心!”苏义面对着王老板,对方瞪大双眼惊恐地看向他身后,苏义想不通他为何会出声提醒自己身后的危险,他迅速转身的同时提剑横斩,背后偷袭的人没杀死苏义,自己腹部还被砍了一刀。
不过马上苏义就知道王老板为什么会好心提醒自己了,他感觉身后有人重重的推了他一把,让他正好迎面对接住直直射过来的一箭。
“公子!!”小卯眼眶一下子通红,眼泪模糊了视线,他气急败坏地一刀砍在王老板的肩颈部位,大喊,“你该死!!!!”
身体有种被利刃重重穿透的痛感,耳边响起小卯刺耳的吼叫,他看见一向胆小爱躲在他身后的小卯疯了一样一刀砍死了王老板,接着一阵刺刺的疼痛袭来,苏义低头一看,左肩靠近心脏的位置插了一只短箭,鲜血崩在苏义的脸上,他本能的朝危险来源地寻去,是那个胖子,举着右手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
胖子带着面罩,苏义看不见表情,但他知道,死胖子此刻应该是得意洋洋的。
真是小人难养,暗箭难防。
他感受到体内有液体正一股一股往外涌,迟来的剧痛从心口蔓延,仿佛心脏被这只箭射成了两半,他后知后觉的有些怕,不敢再低头看。
众人都围了过来,一地的鲜血刺痛了他们的眼睛。
“阿义!”
谁?
“阿义!阿义!苏义不要睡,醒醒。”
苏义眼睛半睁着,双目散涣得厉害,怎么都聚不起焦,他好像听到秦枕河的声音了。
他脑袋混沌,在阵阵绵延的痛处里,眼前忽然出现了秦枕河风华绝代的脸。
“阿河……”听说人快死的时候心里都会想起最重要的人,“……阿河……”我想你了。
秦枕河听见这微弱的低语,心脏传来闷闷的不适感,抱着苏义一刻不停地踏上自己的船,眼神冰冷:“让人安顿好苏义的朋友,你和高将军带着俘虏去危鲨帮的老巢,今日务必要将他们一次性连根拔起!”
他的掌心温热湿润,全是苏义的血,丹田里有股气又在蠢蠢欲动,他语气淬冰,“找到会使用袖箭的人,带到我面前,我要亲自,处理。”
“是!”阿新看着秦枕河怀里浑身是血的人,小声叹了口气。
千米之外,一声巨响自苏义他们压货的船上传来,那艘船瞬间被熊熊大火吞噬,灼热的火气似看得见一般喷涌四散,激起层层骇浪,火光冲天,亮得犹如白昼,海里的鱼被这震天巨响惊得份份跳出水面。
栖身的轮船被海浪撼动,在水面左右摇晃,众人稳住身形,神色各异的望着那边。
阿肆摸摸脸,虽隔千米,但那火浪好像扑到了自己脸上似的,轻微灼痛,他打了一个冷战,余光看到秦枕河阴沉的脸色,心里又隐隐担心起来,秦家主不让他们靠近苏义,流了那么多血,也不知有多严重。
“咳咳咳唔……”一口血污从苏义口中喷出。
秦枕河怀抱着苏义的手收紧,面色愈发凝重,眉心难展,“李老,我查看过他这箭的位置,是偏离心口的。”
李老上前摸脉,少顷,川字眉深深拧出两条沟渠,哎呀一声:“箭虽是偏离心口,但伤口深,而且箭上有毒。”
秦枕河道:“我知道。”
李老搭着手腕细细摸脉,沉吟道:“这毒叫止心散,中毒者一个时辰内若不服解药,便会心脏窒息而死,”接着他去翻找药箱,“哎呀,我这也没解这毒的东西啊,这可怎么办呀?”
“唔。”苏义脸色苍白中透着青灰,额上疼出密麻的汗珠,整个人看起来快死了一样。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发烧,李大夫拖沓的样子让秦枕河心里不耐烦:“止心散的毒在那边船上时我就给他解了,我现在需要你做的是帮他止血!拔箭!”
“好好好。”李老看他心急,也收起玩笑来,认真地处理起伤口,“你别慌,我保证救得活他。”
李老从药箱中拿出一条白帕,在上面洒了些透明的药水,递给秦枕河:“这药有麻痹的作用,能让他短暂的失去痛感,你让他含在嘴里,咽下去一些。”
接过白帕,秦枕河轻轻掐了一下苏义的下颌,苏义像任人摆布的破碎娃娃一般,毫无生气,乖顺地张开嘴,秦枕河把白帕塞在他嘴里,让他咬住。
“那我开始了啊。”李老摩拳擦掌,准备上阵。
李老是他从山庄带出来的,自他记事起就常看到李老给山庄上下看诊,他的医术技巧,秦枕河信得过。
箭肉分离那一刻,秦枕河都能听到剑刃再次割开皮肉的粘糊声,这一箭隔空穿梭好像也射在了他的心口,让人无所适从。
轻轻拍着苏义的臂膀,心里仍然后怕,再晚去一刻,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在接到苏义走镖要过平江海域的消息时,他放下了手头所有的要紧事快马加鞭赶到汪江城,仅仅是在汪江耽搁了一天,就让许多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乘坐的游轮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时,正好看到苏义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样子。
重逢后,他再三告诫自己要克制。
但在明白自己无法掌控他的生死后,秦枕河再也克制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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