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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书名:贪念 作者:青山应如是 本章字数:4169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汪江城离漓城大约要三四天时间,货船一路顺畅的行驶了两天。幸亏这段时间海上平静无波,甚至天气晴好。

  “公子,我怎么感觉你这几天心情不是很好啊。”小卯站在苏义背后,用衣袖给他遮太阳。

  海面上波光粼粼,阳光折射在苏义身上,浑身暖洋洋的,一时间又想起了秦枕河。

  拂开小卯的衣袖,任由太阳晒在脸上,舒服地眯起眼睛,说:“我没有心情不好啊。”

  “公子。”小卯勾着腰凑近苏义,问了一个他好久就想问的问题,“你那天在秦公子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啊,那么才晚回来,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

  苏义听完没说话,虚起眼睛没有焦点地望向远处,海平面太宽阔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令人心慌,若是没了掌舵人,根本不知道下一个终点会在哪。

  小卯没有听到苏义回答,撇着嘴角站直了身体,抬起袖子又想给他遮太阳,随即想到苏义好像挺喜欢晒太阳的,复又把手放下去,给他捏着肩膀。

  当年公子从桦城回来后,整个人性情大变,不爱说话也不愿与人相处,处理好大公子的丧事后,就整天困在房间里画画,画上的除了大公子外就是另一位没见过的人,到后来又过了两三年,公子突然在半夜睡不着觉,每天深夜起来练字,他不知道公子在桦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公子好像很喜欢画上的那位公子,这么多年了,他只觉得公子好像一直都被困在桦城。

  直到前几日他突然看到画上的公子出现了家里,那风华绝代的身姿堪比天上皎洁的明月,也难怪公子会记他这么多年。

  小卯捏着捏着,突然又暗戳戳地说:“其实我觉得,你和他挺般配的。”

  “般配吗?”苏义仰头,脸上没有太多喜悦的表情,幽幽道,“可是他不喜欢男人。”

  这下可难倒了小卯,感情之事他更是一窍不通,但一想到公子这么多年苦心的单相思,心里就对秦枕河来气,故而用力的捏着苏义的肩,愤愤地说:“那是他眼拙,我家公子多好的人哪,以后肯定会遇到一个更加好的人。”

  苏义拍拍肩上不知轻重的手,痛得龇牙咧嘴:“但愿吧,但是现在你可以轻点按吗?”

  小卯后知后觉的缩回手,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抱歉公子,我刚刚情绪太投入了。”

  这几天他想了挺多的,横竖都与秦枕河修不了正果,如今两人现在又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或许他该放下了。

  闲时看落花,静时赏海景,好不容易出趟海,他可不能搭在伤春思怀上。

  晌午吃过饭,他问舵手要了副千里镜,站在瞭望台,他环视了一圈,发现在他们的船后方竟然还有一艘极为壮观的轮船,他放下千里镜,那船就变成了一个黑点。

  居然还有人敢不要命的踏入这里,看那阵势,必定是哪家富贵人家。

  “公子,预计今晚上就要过平江海域。”常年与外走镖的老杨听道上的兄弟说起过,平江海域内,海盗猖狂,常年抢劫海上来往的富商,且手段残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苏义收起千里镜,缓缓下楼,木楼梯饱经风霜,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响,苏义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小卯,命令下去,让弟兄们打起精神来,万不可松懈,必要时刻保全自己性命。”

  小卯自然晓得这一路的凶险,也收起玩笑的态度,严肃地说了个“是”。

  老杨看着苏义,这个孩子他从小看到大,善良重情义,苏义在乎兄弟们的性命,让他们但凡遇到威胁身家性命的事便弃镖而逃,大不了镖局不开了,如此悖论的话遭苏德听去必定又会被斥责小孩子心性。

  但镖局押镖,无论出了任何事,镖行都得先保护好客镖和货物的安全,一旦失镖,镖局面临巨额赔偿不说,连信用都得丧失。

  王老板从船舱出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苏义假装没看到他,掉个头又准备上瞭望台去。

  王老板眼神好,急忙叫住他:“哎公子公子。”

  苏义看躲不过,便停下脚步,转身露出一个虚情假意地笑:“王老板,今晚就要过平江海域了,你且安生地在自己房间待着,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这时的王老板没有了在岸上时的高慢,虽然他不是特别看得起苏义,但心里明白若是想平安渡过这片海,就必须依靠苏义他们,所以还是谦虚道:“我可是把身价性命都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虚伪油腻的嘴脸令苏义感到一阵恶寒,心中冷哼一声,瞧着他的眼神愈发不耐烦,心底虽然十分鄙视却又对他的话挑不出错,按规矩,他们合该拼死保护他。

  “王老板放心,自当竭力。”

  再不愿与他多说,索性回到房间休整,苏义有预感,今晚必定有一场恶战,必须用最好的状态来应对。

  夜幕降临,船很快驶进海域,一路出奇的平稳静谧,并没有传说中的狂风四起,大雾弥漫。

  镖里的兄弟全都隐在暗处,做好搏斗准备。王老板此刻心惊胆战,躲在房间里坐立难安,便趁人不注意悄悄躲进仓库,他打开箱子感受着掌心的冰凉,脸上露出安心满足的笑容,这些冰块可是他发财致富的根本。

  船上除了他们一行人,还有三个开船的舵手,苏义提早给他们打好了招呼。

  “杨伯,你觉不觉得安静得有些瘆人。”

  船舱门关上,苏义和老杨借着海上的月光向外望去。

  暴风雨来临时总是平静的,两人深喑此理,可能敌人已经在某处盯了他们很久。

  “阿义,你带着小卯去仓库守着,其余人守住各个进出口,务必把门窗关严实。”老杨是他们中间资格最老的镖师,面对这种心理战更不能慌乱,必须给小辈们足够得信心。

  弟兄们领命,各自前往任务地点看守。

  船已行驶过三分之二,危险并没有来临,然而各个看守口的人仍不敢松懈,他们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背部也都紧张得汗湿。

  他们都听过平江海盗的暴行,他们求财不满还要把人都杀光,奸淫妇女,再把人剁了投入大海喂鲛鲨。

  但平江海域处于中间,不管路程远近势必都得过一趟平江。

  王老板之所以价钱给得高,有一部分原因是没有镖局敢接这趟活,只有苏德。

  朝廷派了几次人来平乱,都绞杀不尽,像杂草一般又多又杂。

  这种静静等待危险来临的感觉,最磨人心智,把人的精神推到临界点,每个人的心跳都提到了嗓子口,只要一丁点风吹草动心都恨不得跳出来似的。

  “啊!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撕破了令人崩溃的寂静,击垮了众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防。

  “谁?!”

  “是老幺!是老幺的声音!”

  “啊——”惨厉的声音还在哀嚎,昭示着老幺正在经历着惨无人道的痛苦,令人心颤骨怂。

  众人寻着声音来源找到船的底仓,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夹着海水的咸味扑鼻而来,底仓里的海水竟然渗透了大半,然而他们居然毫无所知。

  难怪他们在上面等了那么久都没有动静,原来敌人早就打通了底仓的地板,四个蒙面壮汉站在那里,或许已经进来很久了,老幺不见踪影,海水被鲜血染得通红,显然已经遇害。

  苏义看着一池的红,眼眸沉暗,胸口有怒气翻腾,怒喝:“我们的人呢!”

  二当家带着一只银制的灰白面具,死气沉沉看着很瘆人,他得意的摊开手向众人展示,挑衅道:“诚如各位所见,已被我从那个洞里塞下去,现在可能在鲛鲨的肚子里了吧。”他指了指角落里那个正在往里汩汩冒水的洞,接着又好像十分不满意似地啧啧道,“可惜那个小朋友太嫩了,我就往他这儿、这儿、这儿捅了三个骷髅眼儿,他的血就一直喷啊喷,我担心引来太多的鲛鲨到时候我们都不好对付,干脆把他丢到海里算了哈哈哈哈哈。”说着他分别点了点自己身体上眼睛、心脏、脖颈的位置。

  杀了人,还说得如此轻松,像随手宰杀了一只鸡鸭般熟稔,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心狠手辣。

  弟兄们手中紧紧握着武器,牙齿恨得咯咯作响,恨不能立马冲上去把他撕扯地稀巴烂,也投到海里去喂鲛鲨。

  “畜牲!”有人骂道。

  “公子,对方只有四个人,我们把他们全部杀了为子瑜报仇!”阿肆咬牙切齿道。

  老幺何子瑜今年才刚满十七,花一样的年纪,却遭遇这般惨无人道的死法,当时觉得底仓最深,安全一点,老幺武功又不是很好,才想到让他去守,哪知道敌人善通水性,居然打通底仓,他是第一个出事的。

  “你们全都下地狱去陪子瑜吧。”苏义脸色铁青,气得拿着剑的手克制不住地抖动,胸口剧烈起伏着,睚眦欲裂地怒视着二当家,心底恨极。

  对面四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互相对看一眼,接着发出刺耳的爆笑,左边一个胖子早就注意到了苏义,一双混浊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这位漂亮公子,你别急,待会儿轮到你了,胖爷我会对你很温柔的哈哈哈哈哈……”

  右边一男子发出桀桀地笑:“胖哥这是毛病犯了,等会儿这个人留给你了。”

  污言秽语!苏义双手垂在身侧,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额上隐隐浮起几根青筋。

  “你们!”小卯气得直喘粗气,作势要冲过去。

  老杨一把拦住他,这群嗜血狂徒,以杀人为乐,朝廷派人几次围剿都灭不完,想来帮派庞大,船上肯定不止面前四人,或许他们已经落入狼群之口了。

  这次走镖一共六人,老杨、苏义、小卯、阿肆、老幺、杨四虎,他们已经失去老幺,不能再有兄弟丧命于此。

  茫茫大海无边,死在这里连个尸体都捞不到。

  “我们这船上载得都是鱼虾,没有各位要的金银珠宝。”

  二当家举起手中的大刀擦拭,那上面还粘留着老幺的鲜血,他的面具很大,几乎包裹了整个面部,只剩两只空洞的眼睛,望进去漆黑一片,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我又没说只劫钱财,前几日我接到消息,说这艘船上有人偷运私盐,听说偷运私盐按照你们所遵循的律法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不如你们现在乖乖交出来,我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

  阿肆气的脸通红,一口否定:“不可能!你们强盗不抢金银财宝,要盐做什么!”

  但是苏义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开始怀疑,照理说这群强盗的消息确实比外人灵通。

  “嘶——看来你们是被骗了,小兄弟,私盐知道吗,如今世道那可是比金银珠宝更有价值的东西,”二当家觉得这一伙人还挺有意思的,好心提醒他们,“不妨告诉你们吧,现在整艘船上恐怕已经被我们的人装了火药,不用我们亲自动手,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卑鄙无耻!”苏义即刻转身,火急火燎朝仓库跑去。

  如若发现箱子里真的是私盐,他一定不会放过王老板。

  老杨招呼其他人也跟上,现在船上到处都是危鲨帮的人,他们左右躲不过去,最好兄弟们都集中在一处,避免落单。

  “二当家,就这么放他们离开吗?”

  “放心吧,这船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况且这是在海上,他们逃不了。”

  “四虎。”

  杨四虎快步追上苏义,便听他压低音量道:“白天我在海上看到有另一搜轮船跟在我们后面,现下离我们应该很近了,你水性好,身形较小,等会儿悄悄地游过去,看他们愿不愿意帮助我们。”

  杨四虎道:“恐怕他们的处境和我们相差无几。”

  苏义道:“能走这条海域的,必定不是寻常百姓,我看那船外观豪华,应当带了足够量的打手,你且去,如若他们不愿帮忙,你就自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要回来了。”

  “不行!”杨四虎急道,“我不能当逃兵。”

  “这是命令!如果你不听,等我们这次脱离危险回去,我第一个把你赶出繁昌!”

  杨四虎猛地停下步伐,不甘心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消无声息地行到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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