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洛清差点没听懂他的意思,走近两步去看举着碗的手,里面几颗葡萄干被酸奶浸软了,软趴趴的有一层白乎乎的酸奶,看着是有点没食欲了。
柯黎有持无恐:“我不要!”语气是强烈反对,但声音是软绵绵的,跟不会生气一样。
衣洛清安抚他:“不想吃就不吃了,放在那里吧。”
但柯黎又不想浪费粮食,又说:“可是会浪费粮食!”
高高瘦瘦的少年转身去揭塑料布,淡淡道:“我去弄就好,不会浪费的。”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即不会浪费也不用吃下去的做法才能把着几个葡萄干给消灭掉,他半信半疑的挪着步伐走出去,怪不好意思的把碗放到吧台上。
跟个主人似的,拐了个弯进到衣洛清房间里去了。
与他对话间,仿佛和衣洛清很好的关系似的,衣洛清本人是有点冷淡的但是每次与柯黎接触跟纵容骄傲呆愣的小猫一样,任意妄为。
他的房间有股淡淡的茶香,仅限于这个空间里,出了房间就又没有了。
风格也很简单,白白净净的床铺,整整齐齐的书桌,衣服全都挂在衣架上,大部分是色彩低调的黑白灰,很少有以外颜色的衣服。
他这个房间还挺不错的,阳台直通客厅的大阳台,阳光能直射到这里,有风吹过,白色纱帘随风而起扫给地板上深浅不一的阴影。
默默的,他就走到衣洛清床边了,先试探的摸了摸被子,是新买的弹性很好。
然后坐上去,躺下来。
表情慢慢转为放松惬意。
躺着躺着,思绪飘走了,想到第一次见到衣洛清的时候……
上初中的某一个学期,他刚刚被家里人送到日本留学,日语说的还不太好,但又能和别人畅谈,是那种听写很厉害,不会背书的那种学生。
有一次中午吃便当,别人拉扯着凳子桌子聚到一起吃饭的时候,旁边好久都没有人的桌子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背着黑色帆布包,身上的dk制服干净整齐,外头太阳大的明晃晃,他却能一丝不苟的将自己包裹的严实,柯黎不免有点佩服这个人。
他拉开椅子坐进来,像多熟悉这里似的。
柯黎一直盯着他的行为,饭盒没打开就急着把叉子伸进去叉饭吃。
啪叽一声,塑料叉子戳坏了,只剩一个齿儿,滑稽的要死。
完了完了完了,在新生面前搞这一出,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完咯。
柯黎这时候还有点表情在脸上,用仓促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出糗。
新生长的挺好看的,柯黎看着有点移不开眼。
高挺的鼻梁,白皙的有点不正常的皮肤,嘴唇红红的,眼睛亮亮的,褶子深深的刻在眼皮上,睫毛弯曲向上盈满了夏日的微光般。标准中国人长相!
柯黎突然感觉自己有种回归故乡的温柔。
然后就是叉子被戳坏了。
柯黎犹豫不决,凭借自己的我不看别人,别人也不看我的坚定意念,把叉子的“尸体”完完整整包进桌洞里。
久违的看到同胞,柯黎心中一些激动的瘙痒,在不断的劝说着自己,和他说话呀,说两句话呀。
这种念想马上宣之于口时,少年主动搭话。
“我多带了餐具,你用哪一个?”
他摊开自己的餐具盒,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发亮的筷子叉子和勺子。
柯黎犹豫了半分钟,脑袋轰的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半分钟过的极慢,连衣洛清都知道,自己被拒绝了。
面无表情的收回手,不料被拉住。
柯黎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想知道,你给我哪一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从哪里来的?”
一句话,三重问题,衣洛清问的懵住了,虽然都不是含金量多重的话,他挑挑拣拣回答了:“我刚才中国转过来,上一周到的,”他说话慢条斯理的,吐字清晰有条理声音很轻很缓和,“我叫衣洛清,”他掂了掂手里的餐具盒看着柯黎的眼睛,“想用哪个就用哪个。”
柯黎从盒子里拿出勺子,对他说了句细声的谢谢。
第一次相识不太顺利,但过程都还安稳。
等自己睁开眼时,屋里的墙上已经笼罩了一层亮亮的夕阳,不规则的打在清澈的玻璃书柜上,在书脊上挑出几个字给太阳看。
柯黎眨了眨眼睛,缓着吐了口气,看到衣洛清笔直的坐在旁边,拘谨的像客人。
柯黎坐起来,看着半入沉下的橙色光芒也同样毫不吝啬的投射在他面部表情上:“什么时候了?”
衣洛清老实开口:“再有一个小时就要去大厅集合了,藤妍奶奶现在在做晚饭了。”
临近毕业,他们都会被学校分配到指定庄园里做大概一年为期的实习,就为了攒够实习经验,庄园包吃包住,给生活费但要在开业期间去做和服务员差不多的工作,哪怕是家里的大小姐,大少爷只要被分配来,都要去平等的去做事情,攒够自己的“经验条”,才能拿走毕业资格。
如果在实习期间,做出有违规定的条例,不但要推迟实习时间,还要清空所有“经验值”让自己从零开始,被新人使唤也是理所应当的,违反过重,要被送出日本回到自己的国家,日本的毕业资格要被校方重新审核通过。
期间,监考官藤妍奶奶将是这所庄园的“首领”。
她喜欢勤劳能干的孩子哦。
闻言良久,柯黎从床上挪下来,一开始躺的太远了以至于下床都不太好下,搞的被单全是褶子,“那我们走吧,藤妍奶奶一把年纪了一个人做饭一点艰难。”
他把褶子抚平,迎面而来就是衣洛清微微震惊的面孔,他稍定了定神:“你怎么了?还不走?”
“好……走吧。”
他居然学会抚平被单了。
衣洛清突发的,心底有点不可思议。
傍晚,大厅亮着灯,空间很宽敞中间有一个差不多有七八米范围的沙发围起来的半圆,放着七七八八学生自己带来的抱枕玩偶和花花绿绿的地毯。
有些人来得早就已经拨开电视躺沙发上,或者是席地而坐,窸窸窣窣的说起话了。
从进门,右手边有一个吧台,然后沙发后面就是一个能坐五六个人的地炉,中间悬空架着一个壶。有两三个人坐在哪讨论话题。
郑翰宇踩着鹅卵石铺成的路,从外面跑回来满头是汗,全屋近乎全是榻榻米,大家光着脚走来走去,郑翰宇却不觉得累笑嘻嘻的甩了拖鞋,一步跨上去。
他大汗淋漓笑着说:“今年好像改政策了欸。”
郑翰宇随便钻进人窝里,声音不大不小的宣布。
几个日本人惊呼:“真的嘛?!怎么改的?”
这句话像一声召唤般,四周的人都朝他围过来。
郑翰宇气虚喘喘的,看了眼坐在沙发扶手上的柯黎还有站在身边的衣洛清,眼色瞬间暗下来,不过是一瞬间。
在场的大部分是日本本土学生,郑翰宇索性用日文说,“今年和往年的学段一样,为期一年,但是。”他顿住,猛吸了口气。
“经验条不再局限于庄园里,而是往外面扩展,也就是说只要攒满经验条,不管做什么工作,校方会给我们提前半夜的资格。”
围成圆圈的人肉窝中,沉默了几秒随即哄堂大笑。
有的人拥抱在一起,有的捶地兴奋,还有的如释重负……
柯黎听见了,立即挺直了腰背,默默的等热闹消散。
他觉得还没说完。
果然,郑翰宇又长吸一口气“但是——”
人群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哄闹没有发生过一样,全都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听。
但是郑翰宇伸出五根手指:“名额,只有五个,也仅仅只有五个。”
……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厅之中,哀嚎传遍整个华丽的庄园。
藤妍奶奶站在被两棵八重樱花树遮掩的花园前,不免被这哀嚎声感到懊悔:“哎呀哎呀,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知道的太快也不是一种好事呢。”
藤妍奶奶转头看向旁边,“你说是不是呀。”
话音未落,那位身着黑色西装肩背挺直的男人从藤妍奶奶视线中慢慢消失,大门关闭,都走了,只剩下隐隐约约的汽车摩擦地面的声音……
“你是不是也是怎么觉得呀……”藤妍奶奶朝着无人的大铁门嘟囔了一个名字。
他们难以接受事实,在大厅里来回窜,几个人像疯了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很难得见到几个人能淡定的坐着或站着。
柯黎和衣洛清例外,他俩自始至终就不动声色,听到这里柯黎只是上前确认了下。
他一脸的茫然,摇摇晃晃走到郑翰宇面前,唰的一下蹲下来,郑翰宇吓得伸手去扶:“蹲这么快你该发晕了……”
“这件事是你胡说吗?”
“啊?”
郑翰宇恍了神,愣住了:“我要说是假的,那这一群都是傻*吗?”他伸手指着跟无头苍蝇般的人群。
柯黎与他面无表情对视许久,心里按耐不住的想反驳他,似又没那么强烈,于是坦然:“好吧,我当你是认真的。”
郑翰宇哭笑不得:“这肯定是真的!”
藤妍奶奶做好了饭,老人家似乎很擅长做大份的东西,摆在餐桌上的食物几乎都是超大号的,就看衣洛清和柯黎面前的玉子烧就知道,不仅用料满满,而且香味扑鼻,颜色几乎就馋的他们口水直流。
“奶奶!您确定这是给我们的?!”
“难道我能吃得下?哈哈哈”
藤妍奶奶呵呵笑了声,佝偻着腰端来来一份超大号的食物——和牛拌饭。
晶莹的无菌蛋被成堆的和牛片拢着,仿佛下一刻就流出浓香的蛋黄,粒粒分明的香米在此刻升华,点缀着的葱花虽不是明显的但也是最重要的!
奶奶颤颤巍巍的将食物转移到餐桌上,一个眼疾手快的学生很快为她端住并说:“我来吧。”
奶奶哈哈一笑:“老啦,连小孩子的吃的都端不住了。”
大家异口同声:“奶奶永远年轻!!!”
奶奶虽然暮年,但身体却康健和这群小年轻比起来还是有些不足。
一张长方形餐桌,坐满了人,碗筷也码放的整齐,一道声音落下。
“我要开动啦!!!”
全都争先恐后的夹菜盛饭。
柯黎面对这场面一时没反应过来,捧着自己的白瓷碗一个劲往后面躲,场面混乱到他分不清是在吃饭还是在打架——
“天妇罗是我的!奶奶炸给我的!!”
旁边嘴里塞着食物边嘟囔嘲讽的学生:“你有证据说是奶奶炸给你的吗?我还说是奶奶特意给我留的呢~”
他气急败坏恨不得从嘴里把东西扣出来。
他们虽是同级生但不是一个班的,好在是同胞他们自然聊的来也玩的开。
柯黎有点接受不了这种现状,只好夹走一只大虾,缩在桌子的角落悠哉的剥壳取肉。
却不知,坐在旁边的郑翰宇已经将他的碗拿走去装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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