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苏义心底苦笑,可能秦枕河儿女都成双了他都不会再找到一个心意的人。
放下一个人如果那么容易的话,他现在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秦枕河突然笑了一声,嗓音清冽得像山间清泉:“那我也提前祝福阿义了。”
苏义浑身一个激灵,喉结上下滚动,切开话题另起道:“你是第一次来扬城吧,今日多谢你送我回家。”他拍了拍旁边湿漉漉的衣服,脸上挂着歉意的笑,那意思不言而喻,“我一会儿得回家好好泡个热水澡,改天有空的话我领你好好欣赏一下扬城的美景。”
秦枕河见他故意转开话题,也不在意,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旁边的书籍,眼睫随着书页翻合而颤动,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扬城的确景色宜人,环境干净,是个宜居的好地方。”说着他抬眸看了一眼苏义,“苏伯父还没跟你说吧,我把你家旁边的院子买了下来。”
“什么?!”苏义很震惊,他盯着秦枕河的眼睛,想从中分辨出他话中的虚实,但无果,秦枕河的眸子沉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车厢里的香熏得苏义胸闷,他便伸手将身旁的车窗打开来,凛冽的霜风瞬间倒灌进来,让他躁动的思绪静下来不少,他扭头问秦枕河:“你不介意我开——”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的身体突然倾压过来,常年习武的人身体反应快头脑一步,苏义下意识地抬手阻挡,哪知对方在离他还有半臂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秦枕河只是想关窗,刚刚才开的窗子被他关得严严实实,将透人心骨的寒风遮了个彻底。
“怎么了?”秦枕河明知故问。
看着自己下意识抬起的手臂,苏义窘迫地摸摸鼻子:“没事没事。”
秦枕河面容温柔的笑着,但笑不达眼底,盯了苏义半晌,另一只手背触了下他的额头,“你受了凉,吹风便会得寒疾。”
过后他正襟危坐的执起书卷认真看了起来,仿佛刚刚愚弄自己的人不是他。苏义一颗心跳得扑通扑通震天响,觉得自己再搭腔可能会被撩晕,便低下头沉默,装起了鹌鹑。
之后两人便没有了交谈。
马车在一摇一晃中停下,随后帘子被人撩起来,赶车的小厮毕恭毕敬的对苏义喊道,“公子,到了。”
不愿多待一刻,苏义立刻翻身下车,仓皇之中还踉跄了一步才稳住身形,他恼恨自己的冒失,在秦枕河面前屡失颜面。
无地自容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回身朝秦枕河深深鞠了一躬,诚意十足道:“谢谢你了,改日我定选一份厚礼登门道谢。”然后不等秦枕河回话便匆匆往院内奔去。
直到苏义的背影消失在苏府大门,半晌,秦枕河才从书中抬起头,默默凝视着苏府的门牌匾,漂亮的星眸流露出耐人寻味的情绪,自言自语地唤了一句那人的名字:“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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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苏义便又梦到了秦枕河,梦里断断续续都是以前的事。
彼时苏义十五岁,跟着苏德去桦城参加一位好友的寿宴。
年少时的苏义顽劣好动,一刻也不得停歇,一去到主人家,便打坏了一只价格昂贵的青花瓷器,气得连关苏义好几日禁闭,也是在那时,他遇到了秦枕河。
办寿宴的钱庄大老板姚万金,宴请了当时各路说得上称号的大门大派,明德山庄自然在内。
秦枕河那年十六,带着母亲柯诗虹一同参加寿宴,据所知,这位新任家主很听母亲的话。
当时的明德山庄并不壮大,秦父又在他十五岁时病逝,独子秦枕河挑起了大梁,在一众不看好的声音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仅用一年多的时间就将山庄经营得比他父亲还好,甚至在商贾圈中首当其冲,其手段之精明,处事果断狠辣让人啧啧称奇。
两家的庭院并不在一个方向。苏家父子俩住在南苑,秦家母子俩住在北苑。
他们抵达钱庄的第三天才开始举办寿宴,当时苏义正被关着禁闭,他坐在院子内的凉亭里,乐滋滋地烤着主人家放养在池里的观赏鱼,前院的喧嚣与他无关,他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烤鱼,正准备放点佐料时,院子的门被人推开。
苏义吓得差点跳起来,以为是苏德折返回来拿什么东西,他立马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水扑灭了火才回过头去看来人。发现来人并非苏德后暗自吁出一口气,随后又细细打量着突然来的闯入者。
那天清风徐徐,阳光微暖,秦枕河站在门口,目光疑惑,挺拔的身影映于阳光之下,有种朦胧的不真切感,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慈悲。风从门口吹过来,苏义还闻得到他用了什么熏香——是沁人心脾的冷梅。
少年秦枕河就已经长得非常好看了,五官清隽昳丽,神采奕奕,身姿挺拔高大,无形中透出一股不言而喻的肃冷之气,这梅香倒与他周身气质很配,清冷傲然。
下一秒,不远处的人冲他抱歉一笑,一双星眸望着他时熠熠生辉,像天上的星星。
苏义感受到自己强有力的心跳从身体里透出来,“咚咚咚”,速快而声响,脸颊不自觉地也有点发烫。忽然大风四起,纯白的梨花扑簌簌地落下,那人就站在树下望着他笑,霎时间,花失色,他成了绝色。
真好看啊。
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是香的,他大口呼吸,恨不得把那冷梅吸到肺腑去,使自己周身也尽是梅香。
这种陌生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秦枕河蹙着眉头嘴角却弯弯,声音更是让人如沐春风:“小公子真是抱歉,我闻着里面的香味太馋人了,不自觉地就推门走了进来。”说着看了看苏义身后,目光很是向往。
苏义想起苏德说过姚老板有两个儿子,前庭办的那样热闹,这人却在后院随意走动,心想这位漂亮公子可能就是姚老板的儿子了。
看到秦枕河带着探究的目光往他身后探去,苏义手心捏了把汗,顿时有些心虚,朝秦枕河走去,赧然一笑:“实在不好意思姚兄,你这院中的鱼看起来养得实在是过于肥美鲜嫩,我…”他也实在不好意思极了,把别人家鱼烤了还让主人家逮个正着,“我一下子没忍住,你可、可千万别告诉给旁人啊。”
姚兄?秦枕河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公子认错了,我并非姚家人。”
不是主人家!苏义胸口提着的一口气就呼了出来,但仍有些不好意思被旁人撞见自己在主人家里做一些鸡零狗碎的事。
“那请问公子是哪家的人。”
说话时秦枕河已经走到苏义身后的凉亭内,随后他撩着衣摆落座,缓缓道:“明德山庄秦倚山。”
秦倚山。
苏义默念了一遍。
原来他就是秦倚山,居然长的这么好看。
随后他拱手弯腰朝着秦枕河作了一揖:“原是秦家主,失敬失敬。”
秦枕河看着他的模样,挑眉莞尔,起身同样回以一揖:“看起来你我同岁,公子不必如此,还问公子来自哪家。”
苏义将腰背挺的直直的,清声朗朗地自报家门:“我来自扬城繁昌镖局,苏义。”
繁昌镖局在整个镖局行里一直不温不火,没多大名气,秦枕河可能并未听过。
秦枕河了然明白。
“前院那么热闹,秦公子怎么不去?”
“刚从那边过来,我不喜热闹。”
苏义点头,表示理解,秦枕河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管理着那么大的山庄,肩上担子太重,时刻都得紧绷着,也会觉得累。苏义觉得秦枕河并不像外界传得那样冷酷无情。
苏义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然后把淋湿的炭火拿出来,放干燥的进去。
“既如此,那公子就当在我这儿放松一下。”
秦枕河并未问他为什么不去前院,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好意:“打扰了。”
苏义摆了摆手,边烤边问:“公子喝酒还是喝茶。”
喝酒的话,他父亲房内倒有一些。
秦枕河笑:“喝茶吧。”
离得近了,苏义才闻到他身上还有酒味:“想必公子刚才已喝了许多,才跑来我这躲躲清闲。”
被戳破心思,秦枕河也不窘迫,他不喜欢喝酒,这几年为了尽快接手山庄,迫不得已提升酒量,但是和那群在酒场上游刃有余的酒罐子比,他还是太年轻。
烤鱼滋滋的声音响起,秦枕河看着苏义专注的侧脸,也渐渐松懈下来,他紧绷得太久,有些累了。
烤鱼的香味阵阵散发,秦枕河倒真是有点饿了:“还有多久?”
“马上。”他正给烤鱼洒佐料,“别急,烧烤的精髓在于佐料,这可是我自己调的料。”他自豪道,完事拍拍手,将鱼递给秦枕河。
“喏,公子快趁热吃。”
春日浓情,风卷花落,秦枕河永远都记得那天,少年好像不知道脸上有一抹碳灰,露出一口白牙冲他明媚地笑,大方的将鱼递给他。
别人都是贡献珠宝或金银来巴结他,但苏义带着烤鱼的香直直地闯进了秦枕河的世界。
“你别叫公子,我小字枕河,唤我名字即可。”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好名字!”
“好诗!”
两人以茶代酒,干杯,饮尽。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那之后两人慢慢变得熟络。
由于姚老板热情好客,宴会过后仍有客人留在钱庄,苏德这次来除了参加寿宴,他还有一笔大单谈,就留了下来,秦家还在上升阶段,涉业广泛,自然不会轻易走。
相处下来,秦枕河为人处世皆是面面俱到,但苏义没来由的就是认为他这样很累,于是便想着法子要他放松,两人闲来就去野外骑马射箭,去茶肆喝酒谈天。
“阿河,你长得这般好看,定是有许多姑娘喜欢你吧。”
秦枕河一边看书一边回答:“没有。”
苏义嘴里含着一根草,瞧着秦枕河认真的侧脸,心里痒苏苏的:“要不然,你做我媳妇儿吧。”
像是来自远空的声音,秦枕河一下子愣住了,捻着书页的手迟迟翻不过去:“你说什么?”
苏义“哎呀”一声,抢过秦枕河手上的书,感觉自己说的话很有道理:“我说我们成亲吧,你长得这么漂亮,我可舍不得把你让给别人。”
雨后的草地有股泥土的芬芳,秦枕河嗅着,胸口间一直以来积压的怨怼好像少了点,耳根子红了,好像觉得苏义在故意占自己的便宜:“瞎说,两个男人怎么可能成亲呢!”
“当然可以,世上的所有情爱都不该被世俗遮蔽。”十五岁的苏义对情爱已有了自己的见解, “我二姑妈,找了个顶漂亮的女人一起生活,当时所有人都要拆散她们,后来她们一起离开了扬城,隐居了,还收养了一只小猫一只小狗,那日子过得,别提多潇洒了。人生在世,就是要尽自己所能,喝爽口的酒,娶心爱的人。”
他看着秦枕河:“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必须要心爱的。”
后来连着好几日两人未见面,秦枕河很忙,不过期间经常遣人来告知苏义他今日有无得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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