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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书名:贪念 作者:青山应如是 本章字数:4006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盛宁国启明年间,一个除夕天,长相街比以往还要热闹,所到之处皆是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还有大街上百姓们熙熙攘攘的谈笑声,每个人都沉浸在辞旧岁迎新春的欢乐中。

在盛大喜庆的日子里,苏义却栽了跟头。他今日游船,隐约感觉有东西向他袭来时,早就反应不及,膝盖弯忽觉痛软,整个人便往河里栽去。

随着扑通一声落水响,周围立马聚集了许多或担忧或看热闹的人。

“阿娘看,那边好像有人落水了。”

“那不是清河铭铺的苏老板吗?哦哟,怎么掉进水里了,这得多冷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快来救人啊!”

“苏老板,苏老板您没事吧?”

………………

苏义不善水性,扑腾中喝了好几口冰凉的河水。

岸上停着一辆马车,车内人锦衣华服端坐着,他一双眼眸淡淡地,始终注视着落水之人,犹如静默中骤然睁眼搜寻到猎物踪迹的鹰隼般,蓄势待发。

他的手指敲击着窗棂,一下,两下……待河中那人将体力耗损得差不多时,他才关上车窗,低醇的嗓音悠悠道:“阿新,去捞他上来。”

“家主?”

那人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阿新虽有不解,但也不敢多疑,只能照做。

苏义冻得直哆嗦,冬日里穿着的袄子沁了水,身上犹如挂了秤砣般重,周围的人只有呼救的声音,却没人真的去救,只有船夫伸长了船桨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捞不着人。

深冬节,霜寒重,穿着狐裘的人都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直跺脚,哪有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萃在冰河中的人。

后悔今日没让小卯跟着,不然不至于没人拉他一把,还好他常年习武,吊着一口气。

就在苏义精疲力尽,觉得自己今日将死在这长相河中时,终于有一名黑衣男子从天而降将他救了起来。

周围响起了鼓掌的声音,还有叫着好的人。

黑衣男子把他扔在河边草地上,他踉踉跄跄的才站稳,哆哆嗦嗦又上气不接下气地感谢:“多谢、多谢壮士救命……”

话还没说完,那壮士就飞走了,好像很着急似的,苏义都没看清他的脸,只匆匆瞥见壮士眉上有一颗红痣。

苏义往四周瞧了瞧,壮士早就没了踪影,心里遗憾,救人不留名,应该又是一位行侠仗义的义士。

他冲岸边的人挥手:“没事了没事了,劳烦大家忧心,都散了吧。”

一阵寒风卷着树叶一顿胡乱的吹,苏义一连打了几个寒颤,鸡皮疙瘩瞬间冒了起来,他迫不及待的往家的方向走去,刚才应该有人去苏府报信了,他得赶紧回家报平安。

自从哥哥离世后,苏家把生死看得极重。

浑身上下连发丝都在滴水,唇色被冻得苍白,他抱着双臂一步不停的往前赶,拐角处没注意,突然走来一人,苏义步履匆忙中闪躲不急生生撞在那人胸膛。

苏义低着头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看见。”

“无碍,不用紧张。”温和的声音说道。

接着一只苍白光洁的手扶起苏义佝偻着的肩膀,让苏义看清了他的面孔。

犹如天降暴雨,迎面浇头,浇得苏义倒抽冷气,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认识我了么?阿义。”面前的人突然咧嘴一笑,明眸皓齿,立马又是艳阳高照。

“阿……”苏义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索性闭口不言,却紧张得手指不停地抠挠着衣袖。

该如何称呼呢,阿河?还是秦公子?

僵着身体不知该作何反应,大脑不像进水,更像揉了一团糨糊,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体每处关节上,他轻轻颤抖起来,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激动的。

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很快很乱,杂乱得他喉口发紧。

七年未见了,秦枕河。

秦枕河上下打量他一番,率先打破僵局:“我送你回家。”

苏义松了口气,还好秦枕河不问他为何浑身湿透,留住了他快破碎的体面。

当下,确实不是最好的久别重逢的时机和场面。

快上马车时,苏义停下,回头看秦枕河:“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准备扶他上马车的手堪堪悬在一边:“什么忙?”

苏义看向一旁的小厮,温和一笑:“劳驾,你能先赶回苏家告诉我父母,就说我现在已无事。”

那小厮看了秦枕河一眼,得到允许的眼神后答了一声“是”就飞檐走壁的去了。

收回继续盯着秦枕河的目光,苏义上车。

距离两人第一次见面已过七年光阴,庆幸的是他们都还记得彼此。

秦枕河瘦了,身量愈发高大,比他还高了一个头多,比之以往更是苍白了一些,显得有些病态,不过还是记忆中那般好看,剑眉星眸,唇红齿白,貌若神祗,整个人清清幽幽,一身沉稳温润的气质无人能及,好闻的松木香就足以扰昏旁人的神志。

就像此刻,险些昏了神志的苏义。

真像一位高高在上的仙人。

苏义也幻想过无数次和秦枕河重逢的画面,花前树下,浪漫不渝。

就是没想到居然再次重逢会湿身于他面前!模样狼狈又失仪,确实很丢人。这种尴尬羞耻的情绪在苏义想起当年自己做的点点滴滴荒唐事后,达到了顶峰。

马车上,秦枕河拿了一条干净的巾帕给苏义擦脸,询问他:“要去医馆吗?”

苏义不自在地接过巾帕:“我自己来就好。”眼睛在秦枕河的脸上闪闪躲躲,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又忙到,“不用,直接回苏家就好,多谢。”

这样的眼神动作过于明显,秦枕河想不注意也很难,侧身在后排的箱子里翻寻着什么。

“先把衣服脱了。”

“啊?”苏义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什么?”

秦枕河坐到苏义的对面,递给他一套干净的衣物:“你浑身湿透了,正好马车里有一套我自己的衣物,你先换上,避免着凉。”说着他又想了会儿,伸出手来又探苏义额头,手背堪堪碰到皮肉,苏义却觉得那一块皮肤像被火焰在灼烧。

“发烧了吗?你的脸很红。”

马车缓步向前行进,车内松香味更浓,秦枕河早就抽手回身端坐着,苏义却觉得被触碰的那块皮肤越来越烫。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猥琐变态!

“没、没有,只是这马车里有点热而已。”他语速极快的解释着,为了配合自己的说法,他还故意拉低领口用手扇点风出来,证明马车里真的很热。

领口拉得有些低,锁骨露了出来,苏义的锁骨线条细长漂亮,绝不像女人的娇小脆弱,反而像一把拉满的弓,充满力量,锁骨窝很丰盈,乘一窝酒进去慢慢品尝也可以,加上皮肤偏小麦色,胸膛肌肉均匀,也不显得瘦弱无力,因为浸了水光显得润泽光滑,让人看了想咬一口,偏苏义还不自知的冲秦枕河傻笑两声。

秦枕河撇开目光,长长的睫毛垂帘,及时遮住了眼中的暗芒。

苏义看秦枕河移开目光,不笑也不搭话,非常识趣地合上衣襟,着手去解腰间的腰带。

苏义自己经营着一家茶堂,专供江湖各路人士在此聚会,交流各方的奇闻异事,讨论各自的所见所得,其中也有来自桦城的人。

秦枕河就是桦城人,听说秦母在秦枕河十八岁那年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姑娘是秦母娘家姐姐的女儿,长得很是温婉可人,活泼可爱。

一个开朗可爱,一个沉稳俊雅,两人合该是绝配。

但桦城离扬城很远,有些消息传到扬城早就不知道是第几个版本了,或许那些只是谣传。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脑子里飞速斟酌着措辞:“听说你订了亲事了?”

此话一出,明显感觉到秦枕河有些怔愣,他漆黑的眉眼狠狠一蹙,脱口而出的话也藏着一丝戒备:“谁告诉你的?”

“呃……”苏义被他毫无道理的维护和戒备弄得很尴尬,指甲都不自觉地用力掐着掌心肉,心底蓦地泛起酸涩,有种欲哭无泪地无力感。

只得讪笑道:“你们秦家在盛宁国赫赫有名,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各路人士的关注,你定亲的消息不难被人知晓吧。”

秦枕河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倚在窗边,开始眉眼半闭,像在思索,又像在假寐,右手中紧紧握着一个瓷瓶。

面对秦枕河的沉默,苏义心脏仿佛被针细细扎了几下,感觉又难过又尴尬,扭了扭身子,如坐针毡,只希望马车再快些。

坐在舒适的软垫上,车内又有暖炉,他渐渐感觉到没那么冷了,后背反而还渗出了汗。换下来的衣服上有水滴顺着衣服下摆落在了狐皮脚垫上,看见那一团雪白瞬间变得潮湿厚重,苏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愧至极。

在没有秦枕河的这些年里,苏义过得还算好,凭着记忆每年画一张对方的画像对此肖想,总是梦见他,梦里的秦枕河对自己温柔以待为所欲为,直到本人就在面前,他知道梦醒了。

苏义是实心眼的喜欢着秦枕河的,哪怕少年时期对自己的表白不予回应,苏义也还是愿意追逐着他的脚步,哪怕最后要回扬城的前一天秦枕河明确清楚的告知自己和他没有一丝可能的时候,苏义也只是难过了一断时间而已。

但是要说今天之前他还幻想秦枕河和他可以修成正果的话,那从此刻起,他几乎可以确定他们之间还是不可能。

而且都在他面前脱衣服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看见秦枕河对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苏义又难过憋屈又有点想笑,得为自己找回点尊严:“秦枕河,定亲就定亲了,那么凶干嘛,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那时候年少无知,你又长得漂亮……最后知道你和我不是一路人了,我也就不喜欢你了。”

秦枕河唰一下抬起眼,目光如炬地盯着苏义,起先苏义还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了几秒,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眼神被逼得到处躲藏。

就在他心里第十遍呐喊怎么还不到家时,秦枕河幽幽地开口问:“什么叫和你不是一路人?”

苏义咬了一下舌尖,疼得他皱起眉头:“就是我喜欢男人,你喜欢女人呗。祝你幸福啊。”

他极不情愿地送了秦枕河一句祝福,便将脸转向车门,问赶路的车夫:“请问还有多久到苏家。”

外面恭敬的回了一句:“回公子,快了。”

秦枕河又不出声,还是直直地看着苏义,把苏义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总觉得秦枕河身上滋滋冒着冷气,好像很不高兴,但是此刻他不想去深究这么多,只想快点回家。

“所以你现在有另外喜欢的男人了?”秦枕河翘起二郎腿,右手里的瓷瓶不知何时收了起来,改撑着自己的脸,身体前倾微微靠近苏义。

苏义古怪的看他一眼,发现秦枕河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也是出奇的冰冷。

苏义本能觉得自己要是这个问题回答错了的话,那他往后的日子应该不好过,但他心里偏偏憋了一口气,非得撒出来才好受。

于是他委婉的表达:“我娘这阵子一直在催我,她说不管男女,只要娶一个进门就好,我也正有此意。”秦枕河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暗,苏义又说:“七年前我哥死了,我家现在就我和我爹娘,他们希望我早日成家,能给他们一个安慰,我爹娘身子骨越来越不利索了,我准备就今年吧,也成个亲,让老两口高兴高兴。”

秦枕河直起身靠着木窗,手臂展开撑靠在窗棂上,将刚才那句话换了个说法:“有合适的人选了?”

苏义脑海中浮现起自己那满屋子的秦枕河画像,甩了甩头,有些烦躁:“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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