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焱手撑住课桌，身子自然地靠在同桌怀里，表示洗耳恭听大校草的豁子是怎么来的。时焱眉毛浓密，眉峰高扬，眼睛又有股孩子气，不笑时难以亲近，一笑起来看不见眼睛，怎么看都是个小孩。

是这样的，让我们回到开学前夕……

……

少年目光里的阴翳快要溢出，揪住男人的衣领将他抡到墙角，顶住他的小腹抬起拳头狠狠一击，男人一时被吓住，挣扎中抓起角落的空酒瓶朝前劈：“你、你……脑袋想被开瓢吗？”

少年侧身闪躲，肘击后抢过酒瓶，不带犹豫地摔向桌子一角，玻璃渣子瞬时往四周弹射。手中只剩锋利的锯齿状边缘的瓶口，移到他脖子的动脉处。

男人吓得浑身哆嗦着求饶：“给，给！”

“八百，一分不能少。”

“八百八百，放开我吧。”男人颤抖着站起身胡乱从柜台里摸手机。

转过帐，长得跟坚果一样的憨厚男生收了款。“文哥，够了。”

号称文哥的少年瞥了一眼躲在角落的狼狈男人，领着一行人走出店门，“亮亮，下次兼职文哥给你找，不来这一片，这条街太黑心。”

“谢谢……谢谢文哥了。”亮亮一路上絮絮叨叨，憋得满脸通红，半天还是嘟囔那句，“文哥，今天没有你带着大家来讨公道，我暑假工工资费要泡汤，少了整整八百，我妈要干两星期活。”

一个男生上去揉揉亮亮的坚果头，转移话题：“血汗钱不是要来了吗？老规矩免费理头发去，文哥今个也来？”

“去你的，谁管他头发长短的，公子有公子的专属Tony。”

刘耀文坐上亮亮骑的电车的后座，小电车肉眼可见地往下塌，跟个软床垫子一样。刘耀文原本想回怼这句话，不过尴尬地没吭声。

半晌，骑电车的亮亮说：“不过，文哥你该学学电车了。”

接着补充：“虽然你家有一仓库的豪车。”

“亮亮，后半句就不用说了。”刘耀文慈爱地抚摸着亮亮的后脑勺，微笑着默不作声地加大了力度。

少年人骑电车飞快，整条街道上闯闯荡荡到了翠姐理发店。

室内装璜偏暖色调，挂着明丽的黄色彩带。绿色植物被盆盆载载地摆放在朝阳的窗口，由于常常浇水，根部的水分充足，绿叶旺盛，肆意生长着。这一看就是被悉心的人照料的。

提议理头的男生是这家店的二掌门人，手握着剪刀几下咔咔声，亮亮的脑袋掉落了几簇碎发。接着拿起海绵拍打几下他身上的碎头发碴子，很得意：“不错，看看哥的手艺又进步没。暑假偷师好几天呢！”

亮亮刚起身在全身镜面前捋了捋头发，被剪头的按在座椅上。“忘了忘了，给你后面剃平展一点，这样利落清爽 。”

从柜子里翻出电动剃头刀，插上插座，围上斗篷，按着亮亮的脑袋三下五除二剃完了后脑勺不齐的头发。

“文哥，你也试试我的手艺。”

“不骗你，文哥，跟俺妈学五年了，明年没考上大学直接出师。”

刘耀文咯咯笑，“我这头发也不该理啊。”

一行人对视一秒钟，眼里冒出精光。为首的人先按住刘耀文，剩下的人拥上前。

“妈呀你们要造反啊！”刘耀文誓死保护自己的脑袋，奈何手被牢牢钳制住，在座椅上猛挣扎。

头挨到一起，混乱中谁也分不清是谁的手。

缓缓的，一簇头发飘到了脚边。

大家停下动作，全部低头看。

再……缓缓抬头，刘耀文的左脑袋赫然秃了一块，这一块是不大，在头上就很惹眼了。

“翠姐理发店二掌门”咽了口口水，说：“电动剃头刀自己钻上来的，信不？”

刘耀文摸着头顶的豁子感受了一下大小，目光能把人吃了，把他按在椅子上吓唬：“来，咱俩来个情侣款。”

“不敢啊不敢啊，你的校草应援粉丝团会把我杀了的。文哥饶了我！饶了小弟！小弟下辈子还给你当牛做马。”听了几声嚎叫，刘耀文才算解气地松开手。

他手劲大不自知，“翠姐理发店二掌门”的后脖颈红了一片，手捏住那团肉轻轻摩挲着不敢吱声，一副讪讪的样子：“文哥，好像真有个豁子。要不给你找片假发戴上。”

“滚！带我去吃凉皮当赔礼！”

一群人又把店里的碎头发碴子吸干净，锁好店门，跟小耗子一样窜到电车上。

刘耀文这回轻轻地坐在电车后边，先挨着一瓣屁股尖尖，再慢慢放下重心，所幸电车下沉的幅度偏小。要怪就怪这个电车太小太破烂，好几年前买的型号，整个轻飘飘的，载个人上坡都上不去。

这条街红绿灯极少，路口都是逮着车少直接过。机动车盯着行人，行人来回望着机动车，哪个都不敢有丝毫放松，这几年一回交通事故也没出过。

下班上学的高峰期刚过，收过摊的路边，烂菜叶，水果皮什么的都堆在角落，夏天天热引来一大堆飞舞的苍蝇，散发出阵阵腐烂的恶臭。

“文哥，你担待一点。”

刘耀文来这里，不止一次感觉大家把他当成个刚过门的花媳妇，抬花轿的生怕他脏了那双美丽的绣花鞋。

一行人到小店，点了六碗凉皮，三碟凉菜，要了可乐、雪碧、果汁共五瓶。

刘耀文印象中这种小摊都是桌子上铺了厚厚的油一层，抹布也是粘腻腻的，坐上去胳膊肘都不敢放。

但是这家不一样，桌子洁净干爽，因为节省而从中间锯开的卫生纸放在纸巾盒里，筷子筒里盛满了洁净的筷子，辣椒酱的壶盖子和壶嘴这种钻牛角尖的地方都光洁如新。

一位中年女人在后厨胳膊用力搅动着凉皮，不时飞快地往铁碗里撒花椒粉和挤醋，嘴里语速飞快地对照顾客点的餐，快到要拌嘴。

“老板娘，一碗一点辣椒都不要，一粒都不要！剩下五碗都要中辣。”

“晓得了！跟之前一样，没什么忌口的吧？”老板娘看上去有四十，眼里含笑，说话豪爽但举动又十分温婉。

“嗯嗯，没忌口。”

做到最后一碗，老板娘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凉皮不够了，要不最后一碗两掺吧。牛筋面可劲道入味，再给你们一人加个烤肠，正好收摊。”

“行吧。没事，他家牛筋面我也老是吃，你先尝尝，不行谁跟我换换，我还没动筷子。”

“文哥，后厨好像有个男的，之前看见的那个，看上去可俊，比上回看见的时候更俊了。”有人凑到刘耀文耳根跟做贼一样，悄咪咪地说。

刘耀文不动声色地往后躲，抽一张纸巾擦嘴，眼睛始终注视着碗里吸满汤汁的弹牙面筋，“不看，滚。”

那人哼了一声，不过早习以为常了。谁不知道情深的文哥，心里一直住了个让人魂牵梦绕的白月光。能敲动文哥心房的，他们甘愿问他喊爸爸。

几个少年头趴下来开始扫荡，吃得呲呲哈哈，再脖子一扬猛灌几口冰镇饮料，一整个酣畅淋漓，走的时候还不忘看一眼后厨的男生，假装咳嗽，胳膊肘戳戳刘耀文：“老板娘，钱转了了。”

后厨洗碗的少年，望着他们骑电动车离开的背影，目光不自主地锁定在那个微分碎盖的少年身上，发梢肆意飞扬在风中，白色衬衫猎猎鼓动。

将桌上的碗叠在一起，擦拭干净桌面，把消好毒的筷子插入筷子筒里。做这一系列动作时那么轻柔顺滑，背影坚韧宛如晨光中的松树，好像是对待一件重要的事，不能慌，一丝不苟的。

“轩儿，准备准备开学的书本，你先回家，妈收拾个尾巴就行了。”女人说。

“妈，我来就好。那锅那么沉，你在那洗洗刷刷，过一晚上腰病又犯了。”

“哪你说的这么轻易犯病了，死孩子。”女人假装拍少年后背一巴掌，又心疼地揉揉，交代一句：“明天开学，向妈保证你要跟同学好好相处，别总让妈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