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那天,段航包了饺子去给陈双玉送饭,刚下车走到门口,他正四处张望着问路,就被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压着带到了地下室里。
任凭他怎么喊叫求救一旁的男人都不理会,几次被打得昏死过去,又几次醒来,发现自己仍旧被铁链拴着,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大口喘着气,疼得浑身哆嗦,在死亡笼罩的阴影下无助地大声哭了起来,等到筋疲力尽时又沉沉陷入昏睡。
等到第二天,又是一番新的折磨,段航觉得自己是活不了了,或许今天就会死,涕泗横流的脸上挂着绝望的表情,在阵痛中他感觉自己再一次失了禁。
一旁行刑的男人立马捂住口鼻闪到一边儿,破口大骂道:“妈的,这胖子拉了!”
邹平用鞭子戳了戳身旁的男人,吩咐说:“你去告诉袁哥,就说这胖子不成了,再打下去就要死,问他怎么办。”
“是。”男人点头慌忙退了出去,待走到地面上才放肆地吸了几口空气,顿感通体舒畅,“这他妈才是人该吸的气儿!”
一刻钟后,被袁崇忽悠的陈双玉拎着白瓷洗手池气冲冲地向地下室走去,门口站岗的小组人员一看见陈双玉那张阎王脸,顿时烟都吓掉了,滚落在制服上烫出一个圆圆的窟窿。
连忙将身上的烟掐灭,男人壮着胆子拦住陈双玉,“陈哥,这里面儿不能进。”
“怎么不能进?”陈双玉将瓷盆扔在男人脚下,“我来收尸,你想让我也替你收个?”
“不,不是这回事儿……”男人支支吾吾,“算了,还是进去看看吧,可千万别说是我放您进去的,我们袁哥问起来,就说是揍了我一顿,行行好可别连累我。”
陈双玉抽出男人腰间的枪,沿着楼梯向昏暗的地下走去,两脚还没落地,就听见一阵悲痛欲绝的哭声,不时夹杂着几声鞭响。
待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就看见段航正趴在地上,光着屁股用抹布清理地上的污秽,白花花的肉体上布满各种恐怖的伤痕,新旧交加看起来触目惊心。
段航一看见陈双玉,顿时哭的更大声了,像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狗见到主人,只剩哼唧着诉苦的份儿。
陈双玉一看见他这倒霉样子就气上心头,别人先没怎么着,他先上去踹了两脚,力道重的将人摔到了铁桶上,刚清理完的污秽顷刻洒了一地。
段航连滚带爬的抱住陈双玉的脚,将垂到嘴边的鼻涕擤了擤,“哥,你打死我吧,我受不了了,我宁愿被你打死也不愿意死在这儿,反正都是死……求你了哥……”
陈双玉实在不想承认这胖子跟自己有瓜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只得将人搀起来,照着屁股上踹了一脚,给他使眼色,“还不快滚!”
段航抹拉了下自己脸上的脏东西,忍着痛楚四肢并用向外面爬去。
陈双玉闭了下眼睛,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初平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放陈双玉离开,段航不过是条微不足道的饵,他的死活没人在意,陈双玉明白,如果不做出什么牺牲,他们是不罢休的。
几分钟后,袁崇带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在陈双玉身旁的凳子上坐定。
“你的人我已经派人送走了,陈双玉,我份情我依旧不要求你报答什么,可你是不是也应该表示表示,”袁崇点了根烟夹在手里,“再怎么说,哥哥都是为了你才这么为难,于情于理你也应该说点儿什么。”
“子虚乌有的事我不会认,其他的任凭你们处置。”
袁崇笑道:“我原本想拿这小胖子做做文章,可这小子太不经吓,小组的人手下没个轻重,我想,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恐怕反而不利。”
“他只是叫的惨,其实皮糙肉厚得很。”陈双玉说。
“那还真是可惜了,竟然就这么放走了他。”袁崇说,“不过事到如今,单凭之前那些不痛不痒的惩罚,怕是没法交账了,你得受点儿什么,我也好跟上面的人交差不是?”
陈双玉抬眸看他,对方为自己点了烟,在一旁耐心等他抽完,才吩咐手下的人取刑具来。
邹平将装有刑具的箱子放在桌上,对他说:“陈哥,劳您把衣服脱了吧。”
陈双玉旧伤没好,趴在桌上受了几下,伤口崩开洒下不少血珠子,没多会儿就昏了过去。
袁崇用手探了探鼻息,说:“没死,接着割,不整惨点儿,等下惨的可就是我们了。”
漫长的行刑时间持续到太阳落山,屋子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邹平捂着口鼻,拎着装满血肉的桶子疾步向外面走去。
袁崇坐在桌旁,看着医生为陈双玉包扎好伤口,才吩咐手下通知段航来取人。
黑色轿车拐进树林的方向消失不见,袁崇在大门外站了一会儿,将邹平叫道跟前。
“把视频发给大老板,剩下的,唉,听天由命吧。”
陈双玉昏迷了两天,段航怕他醒不过来,在床脚铺了张毯子守着,看着床上体无完肤的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按照初平的规定,他本该在上次带走庄晓岩的时候就死了,陈双玉救了他一次,如今,他又救了自己第二次。
他原以为这人冷血,不通感情,现在想来自己真是混账,也许陈双玉只是性格糟糕,本性再柔软不过了。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单单和自己过不去,能对自己这么狠呢……
陈双玉一边喝粥边听段航讲完,将空碗放进托盘里,没说什么,挥手将人赶出了屋子。
将养了大半个月,他已经能勉强下床走路,段航怕他跌倒,从外面弄来一副拐杖让他撑着,烦闷的时候可以去门口转转。
某天夜里他刚吃过药,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段航从睡梦中惊醒,之前令人心悸的经历使他心里砰砰直跳,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停顿了半分钟,那声音更急促地响了起来。
“你去外面看看。”床上的陈双玉突然开口,段航这才起身向客厅走去。
透过猫眼,段航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外,那人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楚,他壮着胆子问:“……谁?”
郁白小臂撑在门上,沉声回应,“我,开门。”
段航听出了声音的主人,以为他又是来找事儿的,后背一僵,小跑着溜回了陈双玉的卧室。
“外面是谁?”陈双玉问。
段航将毯子蒙在头上,声音从里面闷闷传来,“好像是……二老板。”
陈双玉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眨了眨,说道:“睡觉吧。”
过了会儿,恼怒的郁白再一次敲响了房门,力道重得像是要把铁门夯出一个洞来。
陈双玉睁开眼睛从床上起身,将拐杖夹在腋下,缓慢地像门口的方向移动。
郁白正打算用脚踹,门在这时突然开了,陈双玉阴沉着脸站在那儿,十分恼怒的样子。
“有事?”他问。
他察觉到郁白身上带着伤,黑色皮衣上滚着水珠,连带着鬓边的碎发也湿了不少。
外面下雨了,陈双玉想。
郁白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将额前的湿发拢到脑后,叹了口气,“……抱歉,我实在没地方去,就想到了来这儿。”
他看到陈双玉紧握在拐杖上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你的伤口……还疼吗?”
陈双玉声音平淡,“好多了,谢谢。”
郁白还想问些什么,陈双玉不耐烦地打断,“如果你只是来问这些,想必你已经看到了,我好得很,那么请回去吧。”
郁白的膝盖卡在即将关闭的门缝里,眼神里满是哀求,“拜托别赶我走,双玉,收留我一晚行吗?”
陈双玉笑道:“郁总会没地方去么?别开玩笑了,时间不早我要睡了,请回吧。”
“双玉我……”
没等对方反应大门便紧紧合上,陈双玉撑着拐杖转过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又走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
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继而响起打火机的声音,陈双玉听见郁白闷闷地叹了口气,直到一根烟结束,外面响起皮靴捻地的摩擦声。
陈双玉打开门,看见郁白正靠坐在对面的墙上,许是没想到门会开,他望着陈双玉愣了会神儿,直到对方转身要走才连忙起身跟了进去。
陈双玉将一条毛巾扔给他,对方接下却不动,坐在椅子上央求,“帮我。”
陈双玉撑着拐转身,“你觉得我这样方便吗?”
郁白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前额抵在胸膛上默默听了会儿他的心跳,良久,他又紧了紧腰间的手臂。
“你在撒娇吗?”陈双玉问。
“没有。”
“没有就好,这举动对于我们来说来太暧昧,”他提醒郁白,“劝你不要重蹈覆辙。”
郁白很轻地笑了一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想听听那动静,证明你还活着。”
陈双玉讽刺道,“拜你所赐,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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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