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得一声,像是被重物毫不留情地击打,宋亚轩感觉自己的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转,正欲抬起准备去扶起醉醺醺的男人的手,骤然一滞,尴尬地留在空中,无力垂下。
“什么?”
宋亚轩的眼睛一酸,眼眶涌上本不该属于他的窘迫——他自找的,宋亚轩心想。活该他死皮赖脸非要呆在刘耀文身边,明知道那人厌恶自己,像避着瘟疫一般。
周遭所有人的面容早已变得模糊不清,统一凝聚成嘲笑的神色,氤氲成浓稠如墨汁的阴影,在宋亚轩的心底挥之不去。
“你喝多了。”
宋亚轩凑近到刘耀文身边,强撑着精神轻声唤他,哆嗦着双手准备去扶起眼前这个醉眼迷蒙的男人。
哪怕他的自尊心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被践踏,宋亚轩还是可耻地只想顾着刘耀文——他喝多了酒,胃会不舒服,要赶快回家休息。
刘耀文就这样看着宋亚轩,纵使坐在卡座上比起宋亚轩矮上了一大截,却仍旧是睥睨着掌控上位的存在,不容忽视。
刘耀文说完那一句话就没再出声,定定地瞧着宋亚轩,眼神里盛满了他看不清读不懂的情绪。
厌恶、轻视、怀疑、复杂……杂糅在一起,灼热着宋亚轩早已不堪重负的眼眸,火燎燎的。
宋亚轩垂下头,没敢多看。
热热闹闹的一圈人,也因为刘耀文的这句话而噤了声,大气不敢喘,面面相觑不敢吱声,看向彼此的眼神满是小心翼翼,却又难免露出对宋亚轩的轻蔑。
在他们眼里,刘耀文并不是那种不尊重人的无良二世祖,算是圈子里最是一股清流的存在,他对他们攒的局不感兴趣,满心满眼都是家里的工作和事业。
即使如此,刘耀文却也从来没有对局子里的这些以色侍人的男男女女,有过居高临下的批判,像今天这样的言辞激烈。哪怕他明知道这些人争得头破血流来入局,为的是他的身份,要从这些二代身上捞些好处。
所以,即使刘耀文从来只是礼貌性地参与酒局,从不进行深入交流,却还是被这些混不吝的二世祖视为领头羊一般的存在,唯大哥马首是瞻。
就算是酒局里的少爷小姐们,也觉得刘氏集团的大公子刘耀文是二世祖里的一股清流,真正的纯爱战士。所以他身边从来不缺莺莺燕燕在飞蛾扑火,到最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刘耀文白月光的名头打得越来越响。
-
扯淡吧。
严浩翔听了要笑掉大牙。
一开始这样的说法开始流传的时候,严浩翔早已对着刘耀文进行毫不留情的嘲笑。
他那时刚从加拿大回来,多少在那个开朗热情到过分的国度,沾染了些keep real的性格,即使和刘耀文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两人家底相当的情况下,这两人也是看透了彼此是什么货色,有一种莫名其妙互相嫌弃的默契。
“他们说你什么?我耳朵不好没太听清,京圈白月光?世界上最后一个纯情男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6啊。”
纯情刘少火辣辣?
严浩翔联想到这样一种可能性,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毫不留情地疯狂拍着刘耀文的肩膀,手下用了全力,被刘耀文果断闪开,嫌弃地拍了拍丝毫没有泛起褶皱的西装肩垫。
严浩翔认识刘耀文的时候17岁,他俩同岁,那时刘耀文刚刚被刘家找回来,彼时严浩翔饶有趣味地看着沉默寡言的,高中生打扮的刘耀文,一眼就看透了,从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类。
刘耀文这个人冷漠得要命,说好听点是拥有很强的“我本位”的概念,说难听点就是——“除了我,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他打心底里对五颜六色的艳俗灯光,和涌动的肉欲没有任何欲望感受,甚至可以说是厌烦,但是他只是一个没有足够人脉的二代,集团的绝大部分掌控权和决策权,都尚且掌握在顾明华女士手中,刘耀文还动不得。
于是刘耀文可以忍气吞声,沉默地伪装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这个圈子里如鱼得水,明目张胆地拓展人脉和资源。
但是同样很巧妙的是,严浩翔又更为默认的,没有戳穿刘耀文的假面。
可是只有一个严浩翔知道,其他人对此全然一无所知。这就更加奠定了一个悲哀的基础——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地认为,能让刘家大公子,这样极具包容性的人愤怒成这样的,眼前这个看似清纯的男青年,必定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恶心手段。
人不可貌相啊……在场的人看向宋亚轩的眼神变得更加扭曲,甚至淬了几分隐秘的恶毒。
凭什么他就能上位呢?不由分说的嫉恨,就只是因为受益者不是自己罢了,人性的弱点从来不会偏向每一个人,也不会再越过每一个人。
严浩翔的混是明目张胆的,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勾勾手指,就有一大群人争先恐后送到他手上,他甚至觉得这是对他的褒奖。
——因为他有混的资本。
刘耀文不一样,刘耀文会伪装。严浩翔讨厌死装的人,但是又乐得看一茬又一茬的人,被刘耀文的这张皮,耍得团团转,前赴后继,他拥有数不完的乐子可以看。
-
但是严浩翔感觉,刘耀文明显有有哪里不太一样了。那句话说出口后,他的沉默,分明带了些不知所措,和难以言说的意味。
……后悔抱歉?真是晴天白日里见鬼了。
严浩翔悠然自得抿了一口红酒,双腿交叠,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好舒舒服服地看戏。他是这群人里最格格不入的状态。
——不过很显然此刻并没有人的目光来得及落到这位贵公子身上。
宋亚轩就这么倔强地伸出手,目光只落在刘耀文一个人身上。严浩翔就坐在刘耀文身侧,饶有趣味地瞧着宋亚轩直勾勾的视线,仔细瞧了,却更为心惊。
那是一道漠然的,仿佛早已认定了现实的,携着自我痛苦,将一份不为人知的爱意升华,哪怕遍体鳞伤,就这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年纪不大,到还是个大情种。与刘耀文刚刚的贬低完全不同,严浩翔挑了挑眉,左手不安分地捏着旁边漂亮少年的手,低沉到有些挠人的烟嗓,喷洒在漂亮少年的耳侧。
“刚刚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贺峻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随即扬起刻板弧度的微笑:“严少,这种事情,我也不清楚。”
严浩翔觉得无趣,模范化地刮了刮贺峻霖的鼻尖,百无聊赖丢下一句话:“你最听话了。”
贺峻霖平白无故惊起了一身冷汗,见严浩翔没再多问,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低垂的目光移向宋亚轩,隐隐含着担忧。
-
那夜过后,贺峻霖知道自己闯祸了。
“什么?!你说那间包厢要的是……那样的?”
身旁的美艳女郎卸掉浓妆,身上的皮衣早已换成了T恤牛仔裤,在化妆室同贺峻霖唠嗑。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美艳姐姐嗔怪地瞧了一眼贺峻霖,继续手上卸妆的动作:“你还不知道吗?咱们这儿普通的服务居多,但也会给一些大人物提供特殊服务。”
“……拉皮条?”
贺峻霖的嘴唇有些颤抖,太阳穴一阵刺痛,脑海中开始回想起那个少年干净的眸子。
“我以为你知道的,一晚上打底四位数吧,有寻求刺激的,有需要钱的,有想飞黄腾达一跃枝头变凤凰的。”
女人透过镜子看着贺峻霖,他突然缄默,脸色不算很好,透露着苍白。
“怎么了小贺?别太累了,严少明天还要来找你。”
“不过也对,你一来就被严家的少爷瞧上,也算包圆了,不了解这些也很正常。”
“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
贺峻霖机械地抬起手挥手同女人告别。他犯了错,自作主张找错了人,没有人问责他,因为没有大人物来找酒吧麻烦。
但是贺峻霖知道他害了一个少年。
那宋亚轩想要的是什么呢?
贺峻霖很聪明,记性很好,他引以为傲的学习能力,此刻却成为了刺痛他的枷锁。
他的脑海中一直闪现着宋亚轩的脸,初次见到他时耳廓漫上的粉红。
“你……你搞错了,我不是来工作的,我来找人。”
贺峻霖心底的防线逐渐崩塌,无助地捂着脸蹲下身。
他真的对此毫不知情吗?贺峻霖心想。
不,他其实是有所察觉的,高得过分的酬劳,他那时心底有所起疑,却为了赶快解决当下抛给他的难题,他选择了搪塞。
贺峻霖之后尝试过去找宋亚轩,可是从那晚后彻底石沉大海。直到今夜,严浩翔发了时间地点,叫他来参加酒吧的局。
贺峻霖来得早,跟在严浩翔身边听了全过程,甚至提早听见了那些人的谋算。
“刘少身边有人了?听说都带去见家长了?肯定是门当户对的。”
“什么啊,我那天亲眼看到了,那天刘大公子身后跟着一个人,就是狗仔新闻里的那个……还穿着咱们这儿的学生制服。”
“我看他长得挺纯的,原来背地里这样……凭什么是他呀,比我们高贵不到哪里去。”
“真是……千人睡万人骑的……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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