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进市中心一个高档小区，入口前方中央有块方形的草地，栽着各种叫不出名的花，还有两位园艺工人在修剪不规则的枝叶，草地中央立着块刻成弯月形的石头。

荣谷小区——这是石头上写的。

之前陆雨时也要他住这，但他喜静，就选了较偏一点的。

小区内随处可见火焰般刺眼的红枫树林。吴默找到停车场停好车，正看着定位犯愁，最后还是让以为园艺工人带路才找到。

“不是试镜吗？为什么要来他家？”黄言析摁下电梯键。

“他平常不住这，这里勉强算另一个工作室。”出了电梯，两人站在一扇门前。

“就这了。”吴默敲敲门，一阵细碎的声音后，门打开了。

森良怡穿着藏青色的短袖和白色裤子，整个人干净利落。他的确很年轻，看着也就20多岁，这个年纪就有这么大名声的，估计也就他一个了。

“进来吧，不用换鞋。”他说道，语气带点懒散，还存有稚气的脸冷冰冰的，大写着生人勿近。

黄言析跟在吴默身后。客厅里只有沙发，一张小型圆台桌和电视等简单的设施，窗帘拉着，房间里很暗。

森良怡从冰箱里拿出三罐可乐放在桌子上，罐身上还沾有凝聚的水珠。

“这里我不常住，没多余的杯子，冰箱里只有这个。”他仿佛没看见吴默看向他的眼神，自顾自地打开一罐可乐。

他拿起一沓纸递给黄言析:“你的资料我看过了，歌手，没拍过戏。其他的我不问了，直接试最后几个余舟的戏份吧，阅读理解没问题的话应该能看懂。”

黄言析接过剧本，心想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讨喜。

来的路上森导给他发过新剧的大概内容，他记住了些简单的部分。

他所试演的余舟是一个调查连环杀人犯的警察，最后却发现主谋是陪伴自己多年并协助自己破案的白眼狼养子洛白。要试的戏份正是他发现养子身份被其关进地下室的场景。

森良怡见他略有难色的神情，说:“一个演员不能被剧本困住，你不要太局限于纸上写的余舟，去代入自己，真正了解成为角色，表演出你所认为的余舟。”

“你在辛苦投身重大案件时发现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就是杀人如麻，毫无同情心的变态杀人犯，他害死了你的妻子，你的朋友和同事，你会怎么做？余舟会怎么做？”

黄言析把剧本放回桌上，坐在桌前准备好的一个椅子上，呼出一口气。

再次抬起头时，仿佛换了一个人般，他双眼阴沉地死死盯着对面的森良怡，整个身体抑制由于剧烈情绪的颤抖，肌肉紧绷，清冷漂亮的脸扭曲到极致。

“为什么是你!你告诉我为什么是你啊！”按照台词，黄言析艰难地嘶吼出堵在喉中的字，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有把刀在凌迟他的皮肉。他现在就是余舟，被养子背叛欺骗的余舟。

昏暗的房间里，森良怡镜片后的眼睛毫无波澜，只是如一潭湖水般平静地观察他，附上一层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你一直再骗我对吗？骗了所有人？洛白!你有一句话是真话吗!你害死了多少人啊！”黄言析脸涨得通红，眼里布满可恐的血丝。

森良怡抬手:“停，对于毫无经验的新人来说还行，但情感不够，你不能光吼，太吵了。”

黄言析点点头，认真地听着。想起之前在剧组陪陆雨时排练的时候，他们都说陆雨时是天生的演员，那种境界是他永远无法到达的高度。

他曾经提出随他一起拍戏，得到的只是一句“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偶尔开个演唱会玩玩就行了。”

黄言析紧张地捏着手指，觉得自己已经没戏了。

森良怡推了下眼镜，似乎还有话要说，但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黄言析表示抱歉地掏出手机，悬在接听键上的手却僵住了。

“他？”吴默看出不对劲。

“嗯。”

“谁？”森良怡问。

“陆雨时。”黄言析觉得不需要隐瞒。

“哦，那个少爷脾气的大明星。”森良怡喝了口可乐，好似故意般地问，“听说他不让你接戏，真奇怪，你们是朋友吗？”

他的眼神透过镜片在黄言析身上游走，又巧无声息地收回。 黄言析浑身不舒服，也听出他这话里带有一丝不寻常的语气，他并不想表明，毕竟让太多人知道总归不是好事。就连陆家都在压着，才没闹得人尽皆知。

他装傻应了一声拿着手机走出门，在看到二十多条未读信息时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接通电话后，对面并没有说话，只有沉闷的呼吸声，明显压抑着怒意。

“你去哪了？”陆雨时说的很慢，声音压得极低。

“我……去买饭了，没注意消息。”他并不会撒谎，只能祈祷着能蒙混过关。

那边一阵安静，黄言析感觉背后的衣服都要被冷汗浸湿了，这样短暂的沉默远比他发怒大喊大叫更恐怖。

“买到荣谷小区？”轻扬的尾调透着股冷意。

黄言析脑袋“翁”的一声，原本整理差不多的说辞被陆雨时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他忘记了要解释什么，手忙脚乱地跑到电梯前，连身后吴默的声音都没听见。

虽然不知道陆雨时是怎么知道他行踪的，但他认为如果来的及回去，应该还有解释的余地。他疯狂地按着电梯按键，额头起了一层汉，心跳的声音在电梯里响得吓人。

要说他不怕陆雨时会对他做什么，但以那人极端的性格和遇事没有逻辑性的做法让他不敢保证陆雨时会在这发什么疯。

电梯显示着正在有人上来。

“叮”

随着门缓缓打开，陆雨时阴沉的脸出现在面前，他轻微抬头，让人看清了鸭舌帽下的眼睛。

眼底的狠厉让人不禁汗毛直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人吞之入腹。

握紧拳的手咯吱作响，手背布满凸起的血管和青筋。他举起手机放在嘴边，沉声道:“在买饭？”

黄言析手中未挂断的电话随之传来相同的声音 ，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犹如半夜恐怖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