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后半夜,归羽出乎意料地再次梦到了归静。
很奇怪,明明没做那种事,怎么还会做梦呢?
在这一次的梦境中,归静没像之前十几次那样的歇斯底里,也没有动手打归羽。她躺在病床上,望向坐在病床边的归羽,目光格外平静温和。
那是曾发生过的场景。
只不过又在梦里重新放映了一遍。
在谈樾洲离开医院后,归羽蹲在楼梯间冷静了半小时,而后返回病房。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椅子上,低头笨拙地剥着一颗橘子。
“刚才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归静语气很是温柔,问出的话却特别刁钻。
归羽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他说:“刚刚去和医生聊了聊,医生说你明天就能出院了。”
归静狐疑地点了点头,没再深究下去。
等归羽再次低头剥橘子皮时,才发觉橘子里的汁水已沁到他手心,那是一颗烂橘子。
那会儿距离谈樾洲离开还没一个小时,归羽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从前还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归羽平常吃的苹果是谈樾洲削的,香蕉橘子也是谈樾洲剥的。
归羽从来没有碰到过烂的。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抽纸巾擦拭双手,而是盯着那颗烂橘子,怔怔地看了好久。
直到归静溘然又提起,“樾洲…”
归羽眼神迷茫地抬眼看向归静。
归静语气有些虚浮,她语调缓慢地问道:“你心里还有他,对吗?”
归羽捏着那颗烂橘子,沉默着。
久久,归静见状,哀求道:“小羽,答应妈妈好吗,绝对绝对不可以,不可以和樾洲在一起。”
“算、算妈妈求你。”
“好不好?”
漫长的两分钟过去,终于,归羽很轻地点了下头,很小声地承诺说“好”,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汹涌落下。
归羽的梦结束,脑海中恢复成漆黑一片。
这次他没有被惊醒。
谈樾洲又一次无缘无故地在后半夜醒来,应该是从那次归羽出事住院后,自那日起,之后的每个凌晨两点钟左右,他都会不自觉地睁开眼睛。
为什么会哭呢?谈樾洲盯着熟睡中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的归羽的脸,那张巴掌大的脸上分明挂着两条还未干涸的泪痕。
谈樾洲恨不得立刻就把沉睡着的归羽给弄醒,然后强硬地问个究竟。
但抬起又放下的手却避开肩膀最后落在了归羽的脸颊上,接下去,他拿指腹一点一点将归羽脸上的湿润拭去。
夜色深重,谈樾洲跑去阳台抽了两根烟。
烟雾缭绕间,他情不自禁地开始想念从前的归羽。
那个总是依赖他,对着他撒娇耍小性子,说会喜欢他一辈子,无忧无虑地从不会在夜晚掉眼泪的归羽。
是谈樾洲他亲手,将那样的归羽给抹杀掉了。
那样的归羽,还会起死回生吗?
当时在医院,姜年劝告他少耍浑否则也许下次会更不堪设想的时候,他明明还没从惊魂未定中冷静下来,但却仍嘴硬地骗着自己,也骗着姜年,说归羽只是想吓吓他,让他害怕。
可其实他内心无比清楚,并不是这样的。
他说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相信罢了。
还有,家里的做饭阿姨前两天告诉他,归羽似乎很抗拒与人接触,不太爱讲话。
原本谈樾洲以为,归羽只是变得不喜欢和他说话了,不黏着他了而已。然而事实却是,归羽不但不理他了,也在屏蔽着外界其他的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昨天上班时,谈樾洲开了一天的手机监控,他浪费掉一天的办公时间,计算出归羽那一天在卧室以外的空间内只逗留了四十五分零九秒。
数字白纸黑字写在A4纸上摆在眼前的那一刻,谈樾洲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他开始不仅仅只是怕意外的再度来临,也怕归羽有朝一日会回到十岁前的状态,甚至变得比那更严重。
那是谈樾洲不愿再回忆起的往事——十岁前的归羽,被诊断出有孤独症的倾向。那时归静一方面出于为归羽的心理健康着想,而另一方面,是为了减轻她内心不为人知的负罪感。于是她从福利院里,将当时正在同好几个男孩打架的谈樾洲给接了出来,办理了领养手续。从那儿后,归羽有了人陪,才慢慢变好变开朗。
谈樾洲一直在阳台待到身上的烟味散尽才进来。
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去客卧刷了牙,顺便冲了个澡。
归羽是很讨厌烟味儿的,这点谈樾洲记得很牢。
躺回床上去后,谈樾洲贴近归羽,伸手将深度睡眠中的归羽抱进怀里。凝睇半晌,他凑近在归羽的额角落下轻柔一吻。
大约十分钟过去,谈樾洲自言自语地问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归羽自然是回应不了他,他又继续说:“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我却把你当做仇恨的载体,将一切都怪到你身上。这对你来说,好像太不公平了。”
“你什么都不要知道了,变回从前的归羽吧。”
末了,谈樾洲握上归羽的手腕,细细地摩挲着归羽手腕上的脉络,闭了闭眼睛,他说:“我好累,真的好累。”
“小羽,陪我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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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