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从急诊室出来时人还是蒙的。他当时沉浸在戏里，急着要和姨妈分辩，所以没注意顾魏给他夹什么，看都不看地吞了。

桌上的菜大都凉透了，除了鱼只有一道凉菜能吃。肖战既然要夹菜给王一博，一定是鱼。王一博拍第三条就感觉到喉咙的异常了，但怕耽搁进度就没说。

这场戏细节多、机位多，足足拍了七条。王一博的嗓子早疼得失去知觉，只能希望用米饭把鱼刺压下去。肖战听他说了两句，脸当即黑了。花絮师还在拍，这是个难得的插曲，追问王一博是不是真的卡刺了。王一博想答，肖战却伸手隔开镜头：“先去医院。”

他让司机驱车去最近的医院，路上一言不发。车子驶入停车场，肖战不便下车。老袁没有经验糊里糊涂，肖战干脆让自己的助理带着王一博过去。

王一博走了两步想起来什么，回头说：“战哥先回去吧，我们自己……”

“别说话了，先去挂号。”肖战罕见地打断他说话。

王一博就知道以肖战的人品性格不会独自离开，所以他想尽快拔了刺回来。但急诊前面有个女孩踩了碎玻璃，夜班大夫正在处理，他要排队。

诊室里是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尖叫，诊室外还坐着几个输液的病人。王一博听得胆战心惊，但看着输液的病人在咳嗽打喷嚏更不敢过去。如果被传染了，又要耽误拍摄了。就这么坐立难安地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王一博吓了一跳，再一看，是肖战过来了。

“见到医生了吗？”肖战问。

“还没，里面正在……”没等王一博说完，诊室内又是一声尖叫，吓得王一博一哆嗦。

助理在意的不是这件事，她问肖战：“哥你怎么过来了？”

“给你们发信息不回。”肖战说。

助理这才看见十分钟前肖战的微信，问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情况不好。原来是担心王一博喉咙里的这根刺。

诊室里的女生哭叫不停，因为是夜里，一层的灯也关了大半。走廊漆黑悠长，这医院还真瘆得慌。助理让肖战先回车里等，这边虽然昏暗，但护士、患者不少，可能被拍。到时不一定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肖战看了看王一博，却没动。他说：“我跟你们一起等吧。”

等女孩从诊室出来，又过了十来分钟。这期间肖战几乎没有和王一博说话。王一博感觉到他有点生气了。虽然不知道在气什么，但肖战是个好性格的人，和他相处令人如沐春风。王一博没在他身边感受过低气压，所以不敢随便讲话。

医生拔鱼刺很熟练，倒是对全副武装的肖战多看了几眼。

王一博不得不在偶像面前长大了嘴，毫无形象地对医生“啊——”，窘迫地耳根子都红透了。幸而医生利落地处理好了，否则多让他张着嘴耽搁一会，王一博更要无地自容。

“本来鱼刺没扎这么深的。”医生说，“你是不是吃东西噎它了？”

王一博说：“我想吃米饭给它顺下去。”

“那怎么行？有刺就来医院拔，不要自己乱弄。好多人试那些吞馒头米饭的偏方，反而让刺划破喉咙了，更严重。以后不能这样了。”

王一博连连点头承认错误。他感觉诊室里的气压更低了。

还不如在走廊听女生尖叫。

肖战不讲话，其他人更不敢讲。出来时王一博尴尬得四处乱看，终于让肖战问他：“怎么了？”

王一博说：“我感觉有人拍我们。”

肖战助理加快脚步，和老袁护着他们俩离开，还不忘抓住机会活跃气氛：“一博哥连被拍都能感觉到吗？”

“嗯，我对镜头有点敏感。”王一博自嘲，“所以拍戏才下意识找镜头，总NG。”

一路回到车里，助理小声问王一博：“一博哥，真有人拍吗？”

“我不确定，只是感觉。”王一博没说谎。

“肖哥，用联系楠姐吗？”助理问。

“回去我和她说，不用。”

“给肖老师添麻烦了。”王一博只能说这句。刺拔出去了，他嗓子还疼着。

他听见肖战叹了声气，语气柔和下来：“不是这件事。”

王一博愣愣的。

“你喉咙卡刺了怎么不说呢？”

王一博心虚地说：“我以为不严重，收工了自己来医院就来得及。”

肖战停顿几秒，然后说：“怪我，不该给你夹鱼。”王一博隐约感觉肖战压下去了什么话没说。可能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容不下再多一句责备了。宽敞的车内空间变得有些逼仄，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开始诡异。

老袁出来打圆场：“我说王一博你有没有点自理能力。以后难道要把鱼肉挑好了喂到你嘴里啊？又呆又傻的，以后谁要你啊？”男生间用这口吻怼人是常事，本能嘻嘻哈哈互损一通，但王一博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接不上话。旁边的肖战不笑，显得助理那句：“我们一博哥受欢迎着呢！”更尴尬了。

还好医院和酒店距离不远，否则王一博就要跳窗逃生了。

晚上照旧是失眠。

王一博的失眠很有特色。他一向心宽，是发生什么事都能躺下睡觉的性格，官司缠身时都没影响睡眠，近来是头一遭。躺在床上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睁开眼就忘记了刚才想的事。

今天不是。

他满脑子都是肖战板起来的脸，他感到一点点害怕，还有点别的什么。

刚在韩国出道时，采访中问他的偶像，他不听公司的要求，答的都是“中国演员肖战”。肖战在他心中的形象是神圣的，像个符号。石遇找他拍戏，他听了题材很犹豫，是石遇说他打算邀请肖战出演，王一博才答应下来。参演原因并不是石遇以为的帮他处理官司和合约的麻烦。

王一博第一次见到肖战，有一刻钟的时间是恍惚的。符号变成真人站在眼前，他甚至在想“原来肖战也是人啊，两条胳膊两条腿”，痴痴傻傻的，把自己都逗笑了。后来他们合作，他发觉肖战和其他人口中的形象没有两样。温柔、敬业、慷慨、偶尔会开小玩笑，是个没脾气的业界模范。

可渐渐的，这个人鲜活起来了。有喜有怒，脸上不再是同一个表情了。

王一博在被子里伸了伸手脚。某种情绪在心中无声地荡开了。

第二日一早，老袁给王一博发了几个链接。

昨晚就医果然被人拍到了，不过被人认出来的是肖战。在走廊候诊时他摘下口罩喝了口水，不过十几秒的事就被人拍到了，反而身边大喇喇露着脸的王一博没事。评论区有人认出是他们两个，联系到正在拍摄的《误闯》，居然讨论得挺热闹。

“他俩关系居然不错？”

“我要是王一博得晦气死肖战。辛苦培训一整年，最后选了这么个搭档。。。”

“心疼王一博，好不容易回国的。”

“还心疼王一博呢？他违约逃跑的事都忘了是吧？违约金赔了吗？法制咖。”

余下的就是王一博仅有的几个粉丝在解释违约事件，肖战的很多粉丝在解释出轨家暴事件，吵架的吵架，看热闹的看热闹，唯独没人关注这两人怎么深夜出现在医院。

王一博心情复杂，这部戏还真是……没人看好。唯一欣慰的是他和肖战的粉丝之间没发生争吵，可能都顾不上了吧。

他是无所谓的，但连累肖战被翻出旧账，电影也被议论，不禁感慨这根鱼刺拔出来了，还是如鲠在喉。见了肖战，他硬着头皮想说几句话，又怎么都开不了口。这种事在肖战那可能只是小事。

果然肖战见他欲言又止，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不用担心，电影上映前有讨论是好事，好过无人问津。”

他们是提早到的，说话时石遇正巧进来，问王一博：“刺呢，拔了？”

王一博说：“拔了。”

赵琴带着笑：“中午说你是小孩子，晚上就吃鱼卡喉咙，以后话可不能随便说了。”

围观的工作人员都在笑，王一博害羞地挠挠头。这么大个人了，吃鱼卡刺是丢人，不然昨晚他也不会不好意思说。倒是副导演揶揄起来：“昨天都吓到我了，肖老师当时还怪严肃的。”

肖战和王一博演情侣，剧组的人偶尔会有些无伤大雅的调侃，但近来越来越多。顺着副导演的话，几个人都开起玩笑。说肖战紧张王一博，关心则乱，小刺也是大事，让陈宇快谢谢小叔关爱。

王一博偷瞄了肖战一眼。

石遇看了看说“小叔“的工作人员，那人立刻噤声。赵琴接过话茬：“晚上问你情况，阿战说你还想用米饭把刺噎下去，被医生批评了吧？这多危险，下次不能这样了。”

王一博说：“我当时太着急了。错了姐，别笑话我了。”

“多亏阿战发现了把你送去医院，不然你和小袁两个小孩子不会挂号看病，更要耽搁了。”

又聊了几句，石遇说：“行了，开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