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再次见到宋亚轩的时候,距离天台一遇仅仅才过去4个小时。
此时此刻,六点三十分,刘家老宅。
刘耀文从手中的简历上挪开视线,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张眼睛瞪的溜圆,眉头因意外扬起的脸,与下午那张浸满生理泪水的眼睛,面色涨红的脸逐渐重合。
巧吗?
是挺巧的,刘耀文冷冷的想。
但他也说过,事在人为,跟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巧合。
有力的心跳声击打着耳膜,搁在身侧的手攥的骨节发白,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暴起的青筋彰显着他此时隐忍着的情绪。
那个天台好心人……哦,不,现在他叫得出名字了,是宋亚轩。
前四个小时,他亲自发了好人牌的宋亚轩,现在挂着温和的笑容摇身一变变成了父亲引荐的才华横溢的年轻心理医生。
宋、亚、轩,刘耀文像是要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嚼碎似的,在心里一遍遍的念着这个名字。
每一遍都像一把无形的巴掌扇在他脸上。
他在那吃人的道上混了六年都没有栽过几回,而今天短短的四小时就在宋亚轩身上载了两回。
“宋先生真是……”刘耀文顿了顿,思忖了一下措辞皮笑肉不笑的说:“年轻有为。”
宋亚轩闻言一愣,立即get到他的言外之意,但还是装听不懂,不出错的回答道:“刘少过奖。”
刘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用一口浓重的粤语跟刘耀文交代着,“文仔,小宋可是我高薪挖来的,以后就跟着你身边,有问题要早点处理。”
虽然现在刘父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可在早些年道上厮杀出一片天地的人气场还是不一样,说话从容不迫但还是摄人心魄让人不容拒绝。
尽管刘耀文有多怀疑宋亚轩心有不轨,面上还是不卑不亢,应了下来。
“是。”刘耀文同样用着粤语回道。
宋亚轩就这么随意的被安排到了刘耀文的身边。
话题很快转被刘耀文继母转移,气氛看似融洽,但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宋亚轩刻意的不去看刘耀文,不想,也没心思听他们的谈话。
只感觉自己快要被他炙热的视线盯出洞来了。
从刘耀文知道他就是刘父给他请的心理医生后,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宋亚轩身上。
像匹饿狼盯着盘中餐一样,宋亚轩被看的脊背发凉。
他比谁都清楚刘耀文现在怨气有多大。
宋亚轩吐槽道,像个活阎王。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所有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露馅了。
书里的自己是真的不知情,面对刘耀文的观察可以神态自若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可现在的他全部都知道,知道今天晚上还会要再见面,但是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脸惊讶的看着黑着张脸的刘耀文。
专业演员演戏还有不断NG的机会,他可没有。
宋亚轩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只是这一动就牵动了脖子上被掐出来的淤青,疼的他倒吸一口气。
指尖抚上博子上的纱布,纱布底下是青紫的手指印。
宋亚轩的着装跟下午的不一样,下午的衣服在天台上滚的浑身都是灰。
他后来又回酒店重新换了套衣服,很简单的搭配,白衬衫黑裤子,又把额前的刘海梳了上去,带着金框眼镜,给人一副风度翩翩,学识不菲的感觉,只是脖子上那几圈纱布很炸眼。
“小宋,你脖子怎么回事?上次见不还是好好的。”刘父问。
宋亚轩脸上一直挂着谦逊的笑,闻言瞟了一眼在沙发上坐着脸很黑的刘耀文,思虑两秒笑着说:“没事,下午被狗挠了,也赔了钱,过两天就好了。”
下午极端测试后,刘耀文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人,也把人伤着了。
看着宋亚轩白皙的脖子上浮现出红肿的指痕。
心中多少有些亏欠,但他没解决过类似的事情,就采用了最朴素,最能解决人痛处的办法,赔钱。
最终事情以刘耀文赔给他十万块钱为结尾收场。
宋亚轩对阔少处理事情的方式表示很满意,连带着被掐后的怨气也一起消散不少。
毕竟,谁会跟十万块钱过不去呢。
“下次小心点。”
本就是不想听正房唠叨转移的话题,宋亚轩不想被当挡箭牌。
大概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段剧情,确定了自己这次晚宴的戏份和需要达到的目的,准备手动拉一下进度条。
宋亚轩真的感觉自己不适合应酬,更不适合恭维,所以他选择跳过中间真真假假的寒暄。
面对刘父的关系,宋亚轩只是低声应了一句,说:“我去趟洗手间,你们聊。”
他起身时快速瞟了一眼刘耀文,内心祈祷他能快点来找自己,然后配合他走完剩下的剧情。
按照保姆的一路指引下,宋亚轩顺利的在偌大的别墅里找到了洗手间。
洗手间只是借口,宋亚轩打开窗户看着窗外的夜景在洗手间里玩起了手机。
翻看着日程表上的任务,最后一条写着处理院里小孩的事情。
他忽然想起到港城后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到现在还没给阿婆打过电话。
随着熟悉的号码拨通后,宋亚轩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带着口音二十年如一日的叫他乖乖。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阿婆永远是宋亚轩的软肋,也是他永远不能触碰的底线。
“乖乖,怎么样咯,吃没吃饭呢,工作辛不辛苦,适不适应啊……”
阿婆的唠叨声是这个世界最好的抚慰剂,宋亚轩听的心底软成一片,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
宋亚轩听话的一一回答着阿婆的问题。
“我这边一切都好,对了,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个孩子,现在回去集训去了吗?”
就在宋亚轩刚到港城知道自己的人生走向后的第二天,他收到一通座机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稚嫩的嗓音,抑制不住哭腔,说:“阿婆的腰病又犯了,但是她不听我的话,还是坚持出去捡破烂换钱,哥哥,你能不能劝劝她。”
可当宋亚轩电话打到阿婆那时,却听到了另一副说辞,拼凑出了事情完整的始末。
“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好多人想去都去不了,他犟着不去,问了过后他说你当年放弃了机会没去学习还是考上了好学校,那他也没必要花那个钱去。”
“你当年没去成,阿婆心里难受的紧,现在有机会让他去,又不是筹不到钱……”
然后,她就为了筹钱熬夜去捡破烂换钱导致了腰病复发……
无非是钱的问题,宋亚轩想。
他的故乡是个十八线小县城,又是孤儿院的孩子,升学本就是问题,很多人完成十二年义务教育后就去打工了,想上学都没机会。
若是天赋高又幸运,竞赛得了奖有国家人才补助可能才有继续上学都机会。
而天才难得一遇,阿婆怨他不抓住机会,而孩子在心疼阿婆。
这件事在宋亚轩的心里变成了一个足够重的的砝码,加在了当时权衡利弊的天秤上的一端,使得“留下”这个选项获得了压倒式胜利。
也促使宋亚轩选择了接触刘耀文。
而下午那十万块钱的赔偿金被宋亚轩打到了阿婆的账户里作为竞赛集训的资金。
“刚刚我去跟他说了,他松了口,明天8点坐车去市里。”
心里石头落了地,宋亚轩眼底笑意渐浓,连带着今晚的月亮都莫名的亮了一些。
当年未能完成的遗憾,如今以另一个身份得以弥补。
也算是得以圆满了。
宋亚轩看了一眼手机,估摸着刘耀文应该出来了,关上了窗户,跟阿婆道了晚安,挂上电话,走了出去。
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长廊,宋亚轩笑容凝滞在脸上。
他忍不住腹诽,这个剧情非要一字不差的全部走完不可吗?
宋亚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拉拢着眼皮来到洗手池,低头捧着冷水洗了两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准备出去继续与他们虚伪与蛇。
擦拭干净后,宋亚轩慢悠悠的原路返回,快要穿过长廊时,旁边不起眼的小屋门内突然伸出只手来将他拽了进去。
他还来不及反应,顺着力被带进一个结实的怀抱中,紧接着被按在了墙上,下意识的惊呼声被人捂住只能发出两声“呜呜”声。
只听“咔哒”一声,门被重新关上。
窄小的屋内没有开灯,瞬间陷入黑暗里宋亚轩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未知的东西一向让人感到恐惧,宋亚轩背后渗出一层层冷汗,下意识的去挣扎桎梏。
“别动,老实点。”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港普。
宋亚轩一瞬间就知道了面前的人是刘耀文。
整天搞这种,一惊一乍的。
宋亚轩松了口气,身体逐渐回暖,眼睛也逐渐适应黑暗就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光,他隐约可以看到刘耀文的眼睛。
离的很近,宋亚轩也说不清到底有多近,只是感觉刘耀文呼出的气一遍遍的扫在脸上,痒痒的。
自己呼吸的空气里也带着他的味道。
“你知道上一个骗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如果没有这句话,宋亚轩想,应该可以算得上……暧昧?
他看小说里都这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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